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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杏枝头,为何春意“闹”?

又到了春游的季节,不禁三五成群一边吟笑徐行一边咏物抒情。古人云:红杏枝头春意闹。

著名文科生王国维说:“著一‘闹’字而境界全出。”把繁重的色彩用嘈杂的声音来体现,在语文书上,这种文法叫做通感。如果不想深究其修辞学上严格的定义,另一个著名文科生钱钟书在《通感》一文中的一段话对其做了更直白的解释:“在日常经验里……颜色似乎会有温度,声音似乎会有形象,冷暖似乎会有重量,气味似乎会有体质。”

而理科生们试图用实验的方法对这种奇怪的感觉一探究竟。在心理学中,用实验的方法对通感现象进行考究开始于1929年。心理学家科勒(Köhler)在他著名的《格式塔心理学》中记载了这样一个研究:他给被试看了这么两个形状(图一),问他们哪个物体叫”Takete”,哪个物体叫”Baluba”(在后人的重复实验中,两个名字分别叫”Kiki”和”Bouba”。我个人认为后人用的这两个名字更可爱一点)。研究人员发现Takete(以及后来的Kiki)被更多地用来命名左边的那个尖尖的形状,而Baluba(以及后来的Bouba)更多地被用来命名右面那个圆圆的形状。你是否也是这样给他们命名的呢?

哪个是Kiki,哪个是Bouba?

哪个是Kiki,哪个是Bouba?

这个研究说明了名字(更严格地说是名字的声音)和形状(更严格地说是视觉或者想象中的触觉),这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存在着某种程度对应关系。

i 很小 a 很大

同年,另一位心理学家撒皮尔(Sapir)在《实验心理期刊》(Journal of Experimental Psychology,JEP)上发表了一个研究,称英文中的元音/ i /和“小”是联系在一起的。例如,80%以上的人选择用”Mil”来描述一只小桌子,而用”Mal”来描述一只大桌子,尽管这两个“单词”在英文当中都没有意义。

而且他的实验发现这个配对偏好不仅在说英语的人中存在,对说中文的人也同样适用。(那个年代居然能找到一群说中文的被试,真难为他了!)其实在英语单词当中不乏“音意相符”的单词,例如millimeter, kitty以及grand, large等等。而研究人员猜测宝马的Mini和通用的Hammer的成功或许多多少少也有这样的原因。后来的研究者们把”i”和”a”的这种区别系统化,推广为高频和低频声音的区别——高频的声音对应“小”,低频声音对应“大”。在元音中,以下是一个从高频到低频连续变化的例子:beat->bit->bet->bait->bat->boat->bought->posh->but->put->boot。近年来也有人把研究进一步拓展到辅音,例如,以”s”, “z”, “f”, “z”搭配元音的发音相对”b”, “d”, “g”, “p”, “t”, “m”, “n”这些字母来说频率更高,因此,以它们开头的单词,也就感觉更“小”。

O 比 I 更醇香

然而,这种通感现象(心理学上被叫作“跨通道对应”crossmodal correspondences)不仅仅限于声-形。它还可以被延伸到味觉和触觉。例如,之前说到的高频音,相对于低频音,除了更小之外,还更快、更轻、更脆、更漂亮、更明亮、也更酸、更尖锐,长得更像Kiki。 而低频音则传递出更稳、更腆、更厚重,更和谐的感觉,也更像Bouba。纽约大学营销系进行的一项研究表明,消费者就认为“Frosch”品牌的冰淇淋比“Frisch”品牌的冰淇淋更加醇香浓厚有口感,尽管这两个品牌在现实中都不存在。

如果你喜欢古典音乐,偶尔翻翻乐评,会发现评论家们经常用千奇百怪甚至匪夷所思的词汇把不同艺术家对于同一段音乐的演绎搬上白纸黑字,而且内容截然不同。其中不仅包含颜色、形状,有时甚至包含味道。许多入门级乐迷会认为那是胡扯。但研究表明,至少有某些乐评并不是信口胡说——音乐在其它维度的通感是稳定的。

阿根廷的三位心理学家在《知觉》(Perception)上发表了一个研究。他们请一些音乐家根据酸、甜、苦、咸这四种味道谱曲。他们发现音乐家们写出的曲子的有些特点是一致的:甜的曲子是柔软的、缓慢的和谐音(例如Do Me Sol和弦),酸的曲子是高频的不和谐音(例如Re Fa 降La和弦),低频且深沉的曲子用来描述苦,咸则间断性很强。而另一方面听众也能把这些曲子“翻译”回这些原本味道。

除了声音以外,形状与味道也存在着于上述方向一致的联系。在一个实验中,西北大学的盖尔(Gal)和斯坦福大学的威乐尔(Wheeler)及史弗(Shiv)请被试看一些无意义形状,接着又请他们真实地品尝了一些奶酪。结果,看过带尖角的形状(例如Kiki)的被试比看带圆形(例如Bouba)的被试认为他们刚吃的奶酪味道更冲鼻,尽管这些被试吃的奶酪其实是完全相同的。也就是说,被试之前接受的视觉刺激,被“通感地”转移到了味觉。中文里也有用“尖锐”来形容气味的说法,和它有几分相像。

但这是为什么呢?

尽管通感现象在心理学领域已经被研究了近一个世纪,但原因究竟是什么,还是众说纷纭没有定论。虽然一些心理学家,例如斯本斯(Spance)在牛津大学的实验室,近年来用神经生理学方法找到了其背后的大脑活动的证据,但大脑活动本身不能构成一个理论。口腔和面部神经的肌肉运动可以解释其中的一部分现象。斯藤纳尔(Steiner)等人发现吃酸的和发高频音,吃甜和发低频音分别会导致相近肌肉群的运动。然而,关于Kiki和Bouba的命名,以及本文开头提到的“闹”这个字的寓形于声,却是“相近肌肉群”远远不能解释的了的。

研究在继续,世界在变化,只有Kiki和Bouba是永恒的。

编辑的话:

比喻和通感都是好东西。

参考文献

Spence, Charles (2012), Managing sensory expectations concerning products and brands: Capitalizing on the potential of sound and shape symbolism. Journal of Consumer Psychology, forthcom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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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发布于2012-03-16, 本文版权属于果壳网(guokr.com),禁止转载。如有需要,请联系果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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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喻是个好东西

心理学爱好者,统计学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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