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别之分在生物界比比皆是，然而食物也有男女之分吗？
宾夕法尼亚大学保尔·罗森（Paul Rozin）教授用一系列定量研究证实了食物与性别隐喻间联系的存在。基于对文学、风俗等人文社会现象的观察，他们用语言学、人类学、心理学的方法直接或间接地测量了态度或信念系统的相关成分，为“肉是男性的象征，是具有男性色彩的食物”这一假设提供了有力的证据。
即使在大众文化中，“肉食动物”一向也是男性的形象。图片来源：radikal.com.tr
其实，人类学家们早已在某些文化中发现了与性有关的隐喻关系。赫斯曼（1974）发现头发在印度具有性意义——女性抚摸男性头发被视为亲密举动，而兄弟姐妹触摸头发被视为乱伦。梅格斯 (1984) 发现对于巴布亚新几内亚人来说，柔软的红色果子是女性符号。
在具有性别意义的事物中，人类社会的一种重要商品——肉——颇受研究者的关注。据统计，一个美国人一年要消耗195磅的肉，其中男人平均比女人消耗得更多。肉不仅提供生理上的基本能量和营养，更重要的是受到人们心理上的喜爱。这暗示了肉有超越生理需求的意义。有研究者认为，肉承载的意义还可以从人类的进化过程说起：在捕捉、杀戮和分享肉的过程中，作为狩猎活动的获得品，肉往往落入男性的世界。在“战果”分配时，作为一种稀缺资源，肉也代表着力量和权力。另外，在以男性为中心的父系社会里，为了获取强健的身体力量，肉被看作的“适合男性的食物”。作为理想的营养来源，肉（更具体而言是肌肉而不是内脏）甚至常常只供男性食用。
逮着肉就吃的贝爷，自然是人们心目中的纯爷们！图片来源：movie.douban.com
肉与男性的隐喻联系引起了不少社会科学学者的关注，其中最精彩的阐述来自卡罗·亚当斯。基于女性主义视角，她认为性别统治决定我们如何看待食物，因此在父系社会，肉便被赋予了男子气概。另外，她提出相较于肌肉，奶、蛋这些由雌性生产的食物是雌性蛋白，具有“女性意义”。
基于以上的理论模型和假设，为了验证肉与性别隐喻之间的联系，罗森和同事进行了以下六项研究。
内隐性联想测验
相比于传统问卷对外显态度的测量，内隐性测验能探究人类认知深处的隐喻性联系。目标词汇被分为四组，分别是具体的肉、蔬菜的名称、典型的男、女姓名。随机呈现目标词汇后，被试将目标词汇归入两个类别（肉或男性为一组，蔬菜或女性为一组）中的一个；更改类别（肉与女性为一组，蔬菜与男性为一组），计量两次配对所用的反应时间。结果表明，肉与男性、蔬菜与女性的配对的反应时间比第二组配对的反应时间更短，这表明肉与男性、蔬菜与女性的联系比肉与女性、蔬菜与男性的联系更强，从而支持了肉与男性的内隐性联系。
自由联想
在自由联想实验中，研究者让被试写下看到牛肉时最先出现在脑海中的词，随后对答案进行内容分析，鉴别是否为性别词汇。尽管在由肉产生的诸多联想中，与男性有关的词汇并非最为显著的，但相比于“巧克力”和“牛奶”，肉产生的男性联想更多。
基于间接情境的推理
如果肉象征着男性，那么一个人是否吃肉或是否喜欢肉的信息，应该会增强他人对其男子气概的评价。基于此原理，研究者让被试观看不同的人物描述，随后对主人公的男性／女性倾向进行评价（下图为男性倾向结果图）。而研究者向被试提供的人物描述，除了主人公喜欢的食物外都相同。结果，评价者认为吃牛排的人比吃蔬菜的人具有更低的女性倾向和更高的男性倾向。
依据人物喜爱的食物对人物的男子气概进行印象评定。横坐标为自变量，即人物描述中主人公最喜欢的食物，由左至右分别为牛排、鸡肉、鱼和蔬菜。纵坐标为因变量，即男性倾向评分，其中灰色柱形表示对女性人物的评分，黑色柱形表示对男性人物的评分。图片来源：Paul Rozin et al. (2012) Journal of Consumer Research.
食物的性别意义排序
在这项测试中，被试分别对每种食物的男、女性意义及食物的美味或难吃做出评判，0表示程度最低，10 表示程度最高。下表中，23项食物依次按最男性食物到最女性食物从上到下排列。可以看到，该研究结果十分支持肉（特别是肌肉）的男性意义的假设，而对于奶、蛋等雌性食物的女性相关不明显。另外，“越多工序烹调的食物更具女性意义”的假设仅在水煮鸡与鸡丁沙拉的对比中获得部分支持。
食物的性别档案。（1）列记录了所有被试评定的食物的性别差异，即（4）列减去（6）列，正数表示男性意义大于女性意义，负数表示女性意义大于男性意义）；（2）、（3）列分别记录了女性被试和男性被试评定的食物的性别差异。图片来源：Paul Rozin et al. (2012) Journal of Consumer Research.
偏好/选择研究
随后，研究者也通过调查美国学生的食物偏好（其中1分表示十分不喜欢，9分表示十分喜欢），用相关性检测计算出了人们所喜欢的食物与性别的相关程度。研究发现，牛肉、肉、橙汁为显著的男性食物，而水果、蔬菜、沙拉则为显著的女性食物。与上一项研究一致，该研究发现了肉与男性的强相关，但并未发现奶、蛋等雌性蛋白与女性的相关。
语言学分析
对20种不同起源的语言（例如欧洲起源于罗马的语言折合为一种）中的食物进行判别，认为食物具有男性、中性、女性意义的分别得1分，0.5分，0分。由于一些文化（语言）中没有某些食物（例如汉堡本起源于英语国家，其他国家没有），故该词总分小于20分。结果发现，肉（及牛羊肉等具体的肉）在66%的情况下被认为与男性有关，有明显的男性倾向；而奶、蛋等来源于雌性的食物仍然在60%的情况下被认为与男性有关，并未显示出女性意义。
食物和性别在语言中的关联。第1列为食物名称，第2列为男性意义的平均得分，第3列为总分（被考察的语言数目），第4列为男性意义得分占总分的百分比。图片来源：Paul Rozin et al. (2012) Journal of Consumer Research.
这项有趣的研究用多元、多学科的方法探究肉与男性的隐喻性联系，并殊途同归，得到相似的结果，从多方面有力的支持了假设。在如今品牌身份往往决定市场领先者和追随者的背景下, 研究消费者对于商品可能会产生的联想有利于推动品牌、产品定位的艺术向科学发展。不论是运动鞋、豪华车还是食品饮料，一个重要的品牌区分因素便是品牌产生的联想或象征符号。
对于后续的研究，作者指出，研究者应以肉和男性作为一个案例，积极探索其他商品的隐喻意义。看来正如英语谚语“You are what you eat”所言，食物绝不仅仅是满足生理需求那么简单，还承载着十分丰富的性别意义。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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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ul Rozin et al. Is Meat Male? A Quantitative Multimethod Framework to Establish Metaphoric Relationships.(2012) Journal of Consumer Resear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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