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步车有个很好的名字，很多父母一听，以为可以帮助孩子学走步，就买了一个，甚至去看望朋友的孩子时也拿这个当礼物。还不能独自站立的孩子，往车子里一放，孩子脚尖轻轻一点地，就可以满地跑了。孩子玩得开心，家长也觉得轻松，这场景似乎看上去很美。
然而，很多父母并没有意识到，将孩子放进学步车其实也意味着让他们暴露于危险之中，有时这些危险还是致命的。前几天央视报道了一个孩子坐在学步车里从台阶上摔下，导致颅脑损伤的案例[1]，引起很多人的关注。事实上，这样的事件绝非偶然。学步车对儿童“学步”并无帮助，相反它还会带来意外伤害的风险，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学步车带来的意外伤害
儿童学步车的安全问题由来已久，在国外很早就引起了医学界的重视。1973-1998年之间，美国消费者产品安全委员会共接到了34例和学步车使用有关的死亡报告[2]。有人统计1049例2岁内的儿童意外伤害，发现和学步车相关的伤害有22例，这个数字和车祸外伤相当[3]。1990－1994年, 美国平均每年发生23000 例学步车相关的伤害。从1990-2001年，美国总共有约197200个15月以下孩子因为学步车相关伤害到急诊室就诊[4]。
为什么学步车会造成这么多伤害？学步车给了孩子和他年龄、危险意识不相称的速度和空间，是造成各种伤害的原因。学步车的车轮使还不会走路的孩子能轻易地以较高速度移动（速度可以超过1米/秒），然而这么大的孩子对危险没有多少意识，也不会自主控制车子，随时可能朝危险的地方冲过去。绝大多数学步车都没有制动装置，即便有，孩子也不会使用，速度这么快即便家长一直在监视也可能反应不过来，更何况很多家长就是抱着省力省心的想法才给孩子用的，把孩子往车里一放就走开了，结果就发生了悲剧。
因为速度过快直接冲下楼梯或台阶，然后翻倒造成孩子的外伤，这是学步车相关伤害最常见的类型。根据美国的数据，从楼梯上摔下造成的外伤占了学步车相关伤害75%以上，很多都是头颈部的外伤，包括颅骨骨折，颅内出血等等，而且几乎所以的严重外伤都是这种方式造成的[5]。最近新闻报道中的那个孩子也属于这一类。
学步车相关的伤害事件中，烫伤也比较常见。借助学步车，孩子可以去一些以前他不能去的地方，比如厨房，卫生间。在这些地方，碰翻热水瓶，掉进浴缸、水桶里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学步车也给原本只能爬行的宝宝创造了新的高度，他就可能接触到一些以前不会碰到的危险因素，比如扯下桌布打翻桌上的热茶。2012年12月山东聊城一孩子幼儿坐学步车撞翻开水锅被烫伤[6]，2013年5月营口8个月孩子学步车中打翻锅，半锅热水倒在孩子身上[7]，这类新闻并不少见，而国外也早有类似的文献报道[8，9]。
因为速度过快，即便没有翻倒，学步车也容易发生各种擦碰，同样会给孩子造成各种伤害，比如磕破头，磕伤牙齿，划破手指等，这类病人在我们的外科急诊也不少见。
学步车真能“学步”吗？
很多家长认为孩子学步车可以帮助孩子早点学会走路，促进发育，但事实上这一点也并不如人愿。孩子在学步车里身体靠坐垫支撑，行走时候主要依靠足尖滑动，“站立”和“行走”的模式都不同于真正的走路，这样的运动也很难说能对学走路产生什么正面作用。甚至还有一些研究显示，学步车可能对孩子的运动发育造成负面影响。
早在1977年，有人将6对双胞胎孩子随机分组，发现每天使用学步车2小时的孩子出现很多错误的肌电表现，明显不同于不使用学步车的孩子[10]。随后在1982年，有人对15对双胞胎随机分组，从4个月大时开始，一组每天至少用1小时学步车，另一组不使用，发现这两组孩子开始走路的时间没有明显差别[11]。2002年发表于英国医学期刊（BMJ)的一篇文章认为，使用学步车的孩子爬行、独立站立、独立行走的时间均晚于不用学步车的孩子，每累计使用24小时学步车，开始独立行走的时间要比不用学步车的孩子平均晚3.3天，独立站立要晚3.7天[12]。但这项研究不是随机对照实验，所以也有人质疑结论，认为需要进一步研究。
学步车对孩子发育不利的证据还不充分，但考虑到目前没有发现它对孩子有利的证据，而导致意外伤害的证据却相当充分，对孩子而言它还是有弊无利的。
减少危险，远离学步车
为了降低相关意外伤害，美国于1997年对学步车出台了新的标准，要求学步车做得更宽大（这样就不能穿门而出），或者能在台阶边缘自己制动，以减少意外发生。新标准实施之后，学步车相关伤害大幅下降，但直到2001年，仍有5001例相关伤害发生[4]。
为了彻底避免伤害，美国儿科学会旗下网站healthychildren.org建议“直接把学步车扔出去”[13]。加拿大政府走得更远，他们于2004年开始禁止使用和销售学步车，其它国家的医学界人士也呼吁政府向加拿大学习。著名医学期刊《柳叶刀》曾刊文呼吁加大对学步车危害的宣传[14]。2011年我国原卫生部发布的《儿童跌倒干预技术指南》中也明确指出，不建议婴儿使用学步车[15]。
对孩子有害无利的学步车，为什么还有这么多家庭使用？一方面是宣传不足，很多父母没有意识到学步车的危害，另一方面学步车确实也给父母带来了方便。即便是在政府禁用后，加拿大有孩子的家庭中有学步车的还是占到了21%[16]。由此可见，婴儿的辅助行走工具还是有很大的现实需求。那么，有没有既能避免危害又能满足这种需求的产品呢？学步车最大的风险来自车轮，所以美国儿科学会建议，可以选用固定式的围栏，供孩子在其中练习坐、爬、站、走，大一点的孩子也可以让他坐在高椅上玩[13]。
看到这里大家可能也注意到，文章里所引用的数据都是来自国外，不是我有意为之，而国内几乎没有相关数据。为此我在微信公众号（drpeihg）上做了一个调查［17］。
从调查结果来看，似乎使用学步车的家庭比例并不高，只有23.5%，但也可能关注这种育儿主题的微信公众号的人群科学素质更高，但使用了学步车的家庭中发生相关伤害的的比例还是达到了9.5%，考虑到国内巨大的人口基数，这种意外伤害的数量也是惊人的。所以学步车相关伤害并不是国内没有发生，而是在国内还没有得到足够重视。不仅是普通家长，很多儿科医生也没有专门关注过这个问题。为了减少学步车对孩子的伤害，无论在研究还是宣传方面，我们都有很远的路要走。（编辑：窗敲雨）
参考资料：
[1]http://news.cntv.cn/2014/06/09/VIDE1402315312037542.shtml
[2]AMERICAN ACADEMY OF PEDIATRICS-Injuries Associated With Infant Walkers
[3]T J Coats, M Allen. Baby walker related injuries--a continuing problem. Arch Emerg Med. Mar 1991; 8(1): 52–55.
[4]Brenda J. Shields, Gary A. Smith. Success in the Prevention of Infant Walker–Related Injuries: An Analysis of National Data, 1990–2001. PEDIATRICS Vol. 117 No. 3 March 1, 2006 pp. e452 -e459
[5]Gary A. Smith, Mary Jo Bowman, Joseph W. Luria et al. Babywalker-related Injuries Continue Despite Warning Labels and Public Education. PEDIATRICS Vol. 100 No. 2 August 1, 1997 pp. e1
[6]http://www.sd.xinhuanet.com/news/2012-12/31/c_114216572.htm
[7]http://news.big5.gog.com.cn/system/2013/05/24/012314333.shtml
[8]Birchall MA, Henderson HP. Thermal injury associated with infant walking-aids. Burns Incl Therm Inj. 1988 Jun;14(3):244-7.
[9]Cassell OC1, Hubble M, Milling MA et al. Baby walkers--still a major cause of infant burns. Burns. 1997 Aug;23(5):451-3.
[10]Kauffman IB, Ridenour M. Influence of an infant walker on onset and quality of walking pattern of locomotion:an electromyographic investigation. Percept Mot Skills. 1977 Dec;45(3 Pt 2):1323-9.
[11]Ridenour MV. Infant walkers: developmental tool or inherent danger. Percept Mot Skills. 1982 Dec;55(3 Pt 2):1201-2.
[12]M Garrett, A M McElroy, A Staines. Locomotor milestones and babywalkers: cross sectional study. BMJ 2002;324:1494
[13]Baby Walkers: A Dangerous Choice
[14]Ediriweera Desapriya, Giulia Scime, Sayed Subzwari et al. Prevention of baby-walker-related injury. The Lancet, Volume 373, Issue 9663, Page 545, 14 February 2009
[15]http://www.gov.cn/gzdt/2011-09/06/content_1941745.htm
[16]John C. LeBlanc, I. Barry Pless, W. James King, et al. Home safety measures and the risk of unintentional injury among young children: a multicentre case–control study. CMAJ October 10, 2006 vol. 175 no. 8 First published September 22, 2006
[17]http://mp.weixin.qq.com/s?__biz=MzA5NzE5ODIyOQ==&mid=200389508&idx=1&sn=adfbf1281eb80c5a9d1cd94127ccdf6c#r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