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劈柴/编译）前不久，在讨论“树洞”类应用的起源时，我提到了《雅典信使报》，这家1690年代的报纸被认为是发明了现代意义上的问答专栏。“我非常想读几段《雅典信使报》上的问答节选。”有人在那篇故事下面留言。对此我只想说：我也是！
追踪这些问答有些像调戏谷歌的自动填充。了解另一个人头脑里在疑惑什么问题这件事很让人满足（好吧，是有一点偷窥狂）。人尽皆知，现代的问答专栏是非常狭窄而自我沉迷的，大家都在问私人的特定的问题应该怎么办；相比之下，《雅典信使报》探讨的大多是（但不限于）一些大型存在主义问题。或者说，像乔什•斯滕伯格（Josh Sternberg）在推特上告诉我的，“17世纪人们对‘问答’有不同的理解；他们是身处启蒙节点上的一群热爱思辨的人。”
比如学术：显然，在大家眼中，学术是骗局邪教，已经毁了/死了，没有意义，还是电影的末日。图片来源：Google
好吧。但他们也是人。我们奇怪又好奇的祖先们。那些明显喜欢给《雅典信使报》投稿的人，也会问关于恋爱和争吵的问题。他们想知道如何交流自己的感受，以及什么时候可以说谎。所以，阅读我们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父母可能疑惑的存在主义问题除了是一件非常浪漫的事情之外，这些几百岁的日常琐碎还有许多其他乐趣。三百多年前，人们就想知道云和雾的区别，以及他们的婴儿为什么总是喜欢在晚饭之后哭闹了。
所以：下面是一些我最喜欢的问答，为方便阅读做了适当脱水和修改，摘自1703年出版的《雅典神谕——所有有价值的问题与答案之完全集合》。
这本名叫《雅典神谕——所有有价值的问题与答案之完全集合》的书是《雅典信使报》问答专栏的摘录。图片来源：Google Books
作为比较，果壳网提供了力所能及的现代回答，以供参考。
问：为何雷声在夜晚格外可怕？
答：在死一般的深夜，由于四下一致的寂静，噪声被渲染的格外突出因而格外可怕。
果壳网回答：夜晚的安静的确会让人们对噪音更加敏感。事实上，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FAA）在考虑噪音许可时，会将晚10点-早7点之间的噪音按放大10分贝来计算，这对应着声音的功率增加10倍。
问：你认为血液在全身循环一周需要多少时间范围？
答：也许比许多人想象的要短许多……在一小时的间隔里就可以穿过心脏六至七遍。
果壳网回答：根据今天的测量，平均而言，人在静息状态下，心脏只需1分钟就可以泵出相当于体内血液总量的血。运动起来的人更快。普通人心脏平均每分钟跳动70次，每次泵出70毫升血液，而人体内血液总计只有5升。
但是，这并不严格等于“血液在全身循环一周”，因为人的血液有许多种循环路径，有的短，有的长。所以1分钟之后，有的血细胞会不只一次路过心脏，另一些血细胞则一次都没有路过。
问：我父亲养过一条狗，养了很多年，期间我的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相继死去了。而这条狗——总是在他们死前一天——会跑出家门一百多码，鼻子指向埋葬他们的教堂的方向，用一种怪异而可怕的方式嚎叫一两个钟头。当我父亲去世时，它也做了同样的事。现在看来这条狗似乎有某种预言的能力，或怎么说呢，关于此等事务的特殊知识。
答：我们无法告知你应当如何理解数百起如是案例，其中不乏一些我们自己也承认是真实的。我们能说的只有，这其中一定有并不自然的因素存在，毕竟自然情况下一条狗如何能比其他生物更具备预见（或者说预闻）这种意外的能力呢？
果壳网回答：动物是否能预测人的死亡，是一个很有趣的话题，2007年甚至有一只据说能预测的猫登上了《新英格兰医学期刊》。三百年过去了，我们依然不知道完整的答案，但有一些比较有前途的假说，比如动物可能会闻到临终者释放的一些化学物质（如酮类），或者动物会察觉临终者在床上一动不动。当然，这些解释并不涉及超自然因素。
问：假如我想象自己实施重大的罪恶行为（比如通奸），但是并没有真正自己实施，我是有罪的吗？
答：尽管我们的思想通常产生于我们心智的习惯，若我们的心智混乱，我们也因此更有罪，然而同时我们的所欲也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我们的身体的脾性，相比实际行动，仅仅倾向的罪责应大大减轻；但是……如果没有投诸实践只是因为缺少时机，那么在万能的主的眼中，两者的罪行是一样的。
果壳网回答：现代司法并不考虑未犯的“思想罪”。但如果有人的行为已经符合犯罪的构成要件，哪怕没有造成后果也算。
问：女性接受教育是否合适？
答：所有人都同意她们当然应当学习，然而问题在于学习什么，学到什么程度？有些人认为她们能够分清自己丈夫和其他男人的裤子就已经足够了。另一些人认为她们虽然学会阅读是可原谅的，但是绝不应当费更多心思去学习书写。还有另一些人认为她们既不该认字也不该会写。程度更深一些，有些人会接受她们阅读戏剧、小说和诗歌——也许还包括一些历史，但是无论如何止步于此，且不会让她们涉及哲学，因为这会让她们无暇顾及家务，因为这会让她们内心充斥着自我，……但不仅是女人，这是我们作为男人也一样会具有的弱点……目前，我们找不到任何理由不让女性接受教育。因为如果我们发现一位女士因为学习而发疯，……那么可能会有一百位男士因为相同的原因身陷病床。
果壳网回答：现代观点并不认为受教育权有任何性别差异，事实上，一些观点认为，由于直至今日依然广泛存在的性别歧视，女性应当得到政策的补偿。此外，现代观点也不赞同为某一性或者几性划分“应该”学习的领域——每个人都应有权决定自己想学什么。
问：是什么造成了风，风从哪里来，又往何处去？
答：我们读到，异教徒的神话中描绘了风神艾俄洛斯的形象，站在洞穴的入口，身系亚麻的围裙，脚下放着铁匠的风箱。
艾俄洛斯（Aeolus）是希腊神话中的风神。图片来源：flickriver.com
果壳网回答：今天我们知道风的来源不是艾俄洛斯，而是阿波罗。是太阳的光不均匀地照射到地球上，令不同区域的空气温度不同，从而提供了风的原动力。风从高气压处来，往低气压处去，虽然你我都没有见过风，但只需抬头，便能看到大地上所有风的本源。
问：为什么用肘部倚靠的时候按压右眼的外眼角会使物体重影？
答：物体之所以会重影是因为平面的变化。当平面加倍，会接受双倍的图像，眼睛也一样，如果有人足够大胆如此用力的按压眼睛，眼睛会沿一突脊抬高并产生两个平面，进而在视网膜或说视神经上绘出两幅图像。
果壳网回答：人有两只眼睛，正常情况下二者靠眼外肌的调节，令成像重合。但是如果人为按压，就会改变眼球的位置，导致双眼不重合，看到重影。闭上一只眼睛就不会如此。当然更用力按压会导致整个眼球变形，带来其他的模糊和重影。
问：如果月亮是从太阳借来的光，为什么它们看上去色泽如此不同？
答：先生，若我们告诉您如下内容，恳请您原谅：您的好奇心几乎可以由任何其他人来满足，因为任何人只要有对自然和世界系统的哪怕非常微小的知识，也都可以告诉您，基于同样的原因完全可以提出相反的问题，为什么太阳和月亮的光看起来如此相似？二者之间巨大的距离、月亮不适宜反光的性质（毕竟是一个巨大的土质天体），都将是后一个问题的答案。倘若月亮是由精细打磨的硬金属组成的，其反射的太阳光将会过于明亮，以致眼睛无法直视。他们还会告诉您，正是月亮如此的反射性质，提供了您问题的答案。
果壳网回答：月光和日光的确不同，日光色温约6000K，月光只有4000K。这一差异的确是因为月面反射的特征。但奇怪的是，仅从数字上看，月光色温低，明明应该比日光更偏红、更“暖”，和我们日常说的“蓝色清冷月光”不符。
其实，这是所谓“柏金赫现象”的结果：人在光线微弱的时候会对蓝光更敏感，所以月光下看什么都有一点偏蓝。
这一现象的根本原因是人有两种视觉细胞。视锥细胞掌管色彩视觉，它覆盖全光谱，但只在强光下好用。视杆细胞不能辨色，它只能感知蓝绿附近的光，微光下主要靠它。在非常黑的地方，人眼只能看到黑白。但是在稍微亮一点的地方，色觉快要消失但还没消失时，视锥和视杆的综合效果，就会让人整体觉得偏蓝。
问：跳舞，是否合理呢？
答：跳舞似乎是某种“自然”的事：你很难不因为欢愉而雀跃，而整个身体似乎必须跟随精神和血液的律动，……这一释放快乐的自然方式，对身体来说也是有益的锻炼。
果壳网回答：用现代舞创始人艾莎道拉•邓肯的话说：“我的灵感来自于树，海浪，云，来自激情的风暴和轻柔的微风之间的交响。我始终在努力把一点点这样神圣的连续性放入我的运动之中，这种连续性给全部的自然带来了美和生命。”
邓肯1904年表演的照片。图片来源：danceheritage.org
问：愤怒是什么？
答：愤怒是一种暴躁的激情，因为见到的恶行而产生，通常这恶行可以被驱逐，但有一定难度。
果壳网回答：今天我们对愤怒的定义更加广泛，愤怒有情绪成分，有认知成分，有行为成分。但是这句关于恶的论述并没有错——研究发现，驱动社会共同体去抗议不公正的，主要是愤怒的情绪力量，它胜过了政治认同感和其他因素。愤怒是一种“提醒”，提醒我们有些事出了差错，有些问题必须被解决。
问：为什么月光不像日光一样传递温暖？
答：我们想象，是因为以下原因：第一个原因是月亮与我们之间巨大的距离，因此太阳的光线被反射得非常微弱：倘若我们站在月亮上，我们无疑将会发现光从它的大气层各个角度反射出来，就像落在地球上的太阳光会反射出大量的热量，尤其是在墙面和房子的侧面……第二个原因可能是月亮本身的粗糙和孔隙，不像光滑和无孔的物体那样容易反光。最后，可能由于月亮的球形性：圆形的月亮将阳光反射向各个方向，而无法集中射向某一个位置。
果壳网回答：就算是满月，亮度也只有0.1勒克斯，只有日光的百万分之一，因此其热量的确可以忽略不计。这里的回答都没有错（除了今天我们知道月亮没有大气层），但还有两个额外原因：第一，月球表面的土壤和岩石都很“黑”，它只能反射13%的光，相比之下最亮的金星能反射65%，地球都能反射37%；第二，月球太小了，反光总量自然也少。
问：什么是爱？
答：去爱，你就会知道……我们会尽可能给你对这一激情最好的解释，而我们确实有理由熟悉它。……此为友谊与欲望之结合，被荣誉与美德的规则所约束……爱，作为纯粹的友谊与完美的欲望之媒介，有着能让友谊远离寒冷的温暖，又不至于太过火热烧毁一切。
果壳网回答：“爱”是一个范围甚广的名词，从个体间的相互吸引到全人类的善意美德都可容纳其中。无法为它下一个完整的定义，但依然可以说，这是人类最美好的情感，是人值得为之骄傲的东西。
问：在你看来，是不是还有广大的未知世界等待我们去发现？
答：是的。
果壳网回答：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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