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

家？”小熊猫眨眨眼。“想兔子他们啦？”

狐狸摇摇头。“嗯，也想。不过更想的是欧洲的那个家了，在伊比利亚半岛的。”

“哦，你是在那里出生的呀。”小熊猫掰掰手指头，“那你真是走了很远的路呢。”

“嗯是的吧。”狐狸闭上眼睛，仔细想了想。“走了快一年吧。”

“这么远啊。”小熊猫顿了顿。“不过，既然想回去看看，那就回去好啦。”

“我也不大知道。”狐狸说，“都离开这么久了。我是一成年就离开家的，现在家里是什么样子，我都不知道了。”

“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嘛。”小熊猫不在意地摆摆手。“既然想回去，我们就出发！”

“可是……”狐狸有点拿不定主意。

“怎么啦？”

太阳已经快落下去了，把天空的云彩映得红澄澄的。晚风里吹来水塘的水气，大白鹳在水塘里悠闲地散步。草地被风抚平，又倔强地一根根站起来，然后再倒向风吹去的方向。狐狸尾巴上的毛也像小草一样被风拂过，其中有一根轻轻飞了起来，擦过小熊猫的鼻孔。

小

熊猫打了个小喷嚏。

“我们狐狸，”狐狸说，“成年了就会离开家。我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在离开家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了。也没有见过爸爸妈妈。我们……是不回家的。”

“这又有什么关系嘛。现在又不是以往，什么都在变啊。”小熊猫摊开手，“再说了，狐狸为什么就不能回家？”

“我也不知道。”狐狸承认，“但是觉得心里有点不大对劲。狐狸应该不会想家的。”

“那你就不要把自己当狐狸就好了呀。”小熊猫说，“把自己当成羊，或者小毛驴。一大家子生活在一起那种，不就没问题了？”

“兔子说我可能是鼹鼠，你说我把自己当成羊。”狐狸苦笑，“我可能还真的就不是个狐狸吧。”

“你长成什么不重要啦。”小熊猫坐在狐狸旁边，抬头看着狐狸，“你在想什么才最重要。按你想的做吧，别在乎你看起来像是什么。”

“嗯？”狐狸有些不解。

“你看，以前呢，每种动物有他们自己的生活方式。”小熊猫耐心解释，“可是‘那件事’之后，大家都变了呀。兔子种起了小菜园，獾医生学了好久的医术。这和以前都不一样了嘛。你看看就连你也是。你是不是不吃肉的？”

狐狸点点头。

“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我们没有选择，但是现在有了呀。”小熊猫指指自己的头，“这里已经变了，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我们还不能彼此沟通呢对吧。现在时代变了，我们当然也变了。”

“这样一说的话……”狐狸想了想，“倒的确是这样呢。”

“所以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做狐狸要去做的事情呢？”小熊猫说，“你现在有选择了呀。”

狐狸想了想，慢慢点了点头。水塘反射着阳光，照得狐狸有些眼花。狐狸眨眨眼，觉得似乎看见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见。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小熊猫说。

“好啊。”

”你

看， 我是从西边来的。我们小熊猫啊，本来主要是吃竹子的，不过也能吃其他的果子，有时候一些树叶也能吃。”小熊猫说。

狐狸点点头。

“我来的那个地方呢，有一种树叫沙棘。那种树有时候可以长得很高，不过一般都不怎么高啦。”

“沙棘树生命力很强的，不怎么挑环境，我们那里长了不少。树上长了好多刺，不大容易爬，不过每年大概就是这个时候，或者再晚一些，就会长出许多小果子来。”

“小果子也叫沙棘，是黄色的或者有点点发红，一团团长在一起，就像一串串葡萄那样。我很喜欢吃那个。”

“那些果子其实不怎么好吃啦，挺酸的，还有些发涩。而且树上还有词，爬树的时候得小心翼翼的。其他小熊猫都不喜欢吃沙棘，他们还是更喜欢吃竹子。”

“不过我就很喜欢。小心翼翼地爬上去，避开刺，然后拉过一串沙棘，放进嘴里。”

小熊猫向空中伸出手，像是拉住了想象中的一枝沙棘，再把它们放进嘴里。小熊猫闭上眼睛，一脸陶醉的表情。

“你要是仔细尝尝的话，就会发现，在酸涩后面藏着甜味，那种香气呢，和其他的果子都不一样。更重要的是，是你自己很小心才吃到的东西，会觉得更有滋味。”

“我跟其他小熊猫说沙棘有特别的香味，不过他们大部分都不想试试。他们说，有竹子吃和其他果子吃，干嘛还要小心翼翼地去摘沙棘。”

狐狸想了想，点点头。

“也有几个小熊猫去试了试，不过爬了几步就下来了。有的终于爬上去了，吃了一颗就不肯再吃，说太酸太涩不好吃。”

“所以那片沙棘林，就只有我自己去吃。”小熊猫叹了口气，“啊，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狐

狸轻轻笑了起来。

“这些都不重要的啦。”小熊猫摆摆手，吞了一大口口水。“我想说的是，你看，别的动物做什么，和你做什么，没什么关系呀。按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了，毕竟你和他们不一样的嘛。”

狐狸轻轻点点头。

“所以，别想别的狐狸都会怎么做，你自己是不是狐狸这种问题啦。”小熊猫晃晃脑袋，“这种问题想不明白的。”

“毕竟，我们不是被自己的外表定义的。”小熊猫声音严肃，“而是被我们的行为定义的。”

“行为……吗？”狐狸想着，慢慢点点头。

“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是我遇到的一个动物说的。”小熊猫突然笑起来，“要是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啊。他还说了很多这样的话呢。不过我记得的不多……”

“好哇……”狐狸小声说。

“无论你有怎样的毛皮，吃肉或者不吃肉，会爬树或者不会爬树。”小熊猫模仿着，“无论你外表看起来像是什么样子，但是真正决定你的，是你所做的事情。”

“别被你的外表、你的体型、你的物种禁锢住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要做什么，以及能做到什么。这些才是能定义你的东西呀。”

狐

狸想了想，慢慢点了点头。

“我以前一直有些困惑。”狐狸慢慢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我以前也跟许多动物聊过，问他们我该怎么想，该怎么做。我还和植物说话呢，可是说来说去也找不到答案。”

“我觉得我是个狐狸，可是又不像。不知道我到底是怎样的。”

“现在听你这么说，觉得好像明白了什么。”

“嗯，慢慢就会明白的啦。”小熊猫满意地摸摸肚子，“不会一下子就明白的，不过总归是个好开始对不对？”

狐狸点点头：“应该是吧。”

“那么，”小熊猫说，“你现在怎么想？想回家看看你的兄弟姐妹和爸爸妈妈吗？”

狐狸想了想，认真地点点头。

“好哇。”小熊猫站起来，“那么我们就出发吧！”

狐狸也站了起来，有点犹豫。“真的吗？”

“嗯，我们就先出发好啦，要是路上改变了主意我们就换个目标。”小熊猫不在意地摆摆手，“没有关系的啦，想法总是会变的嘛。”

“嗯……好。”

“走吧！”小熊猫摇摇摆摆走在前面，“我们会路过我出生的地方呢。要是我们速度够快的话，应该刚好能赶上今年沙棘成熟！你也尝一尝吧，味道挺奇妙的呢！”

狐狸笑起来，跟在小熊猫后面，想着太阳落山的方向走去。他停了一下，回头看看身后的大片水塘。水塘平静得像面镜子，大白鹳依然在水里悠闲地散步，偶尔把头伸到水里；再抬起头的时候，就会洒下闪亮的水花。

可能……也许……狐狸暗自想了一下，又追着小熊猫的脚步，向前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