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吃水果吗？

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去掉果皮吃果肉嘛。（什么，你吃葡萄不吐葡萄皮？）等等，先别急，你真的确定你吃的是什么吗？

在果子们还都是花朵的时候，种子也还不是种子，而是叫胚珠，这些寄托着植物未来的小家伙就着生在花朵雌蕊的肚子——子房里，被子房壁保护着。

之后，花萼、花冠，甚至雄蕊纷纷退化、消失，而胚珠则开始健康地成长，保护它们的子房也随之发达起来，成为了植物体最耀眼的部分：果实。相应地，子房壁的内、外两层表皮和中间的基本组织也就分别发育成了果子的内、外、中果皮。

花的结构与其发育成的果实结构。图片：sohu.com

桃子就是这样一种典型的果子。它的内果皮（子房壁的内表皮）石化成硬壳儿，包覆着仅有的一粒种子而形成了桃核；外果皮（子房壁的外表皮）变成外边那层毛扎扎的薄皮；身处子房壁中央位置的基本组织则肉质化成了肥美多汁的桃子肉。

桃子肉在植物学里称作中果皮，这是从子房内外壁之间的组织发育而来，可以说是典型的“果肉”。图片：Fir0002 / wikipedia

能够像这样由子房的三个部分分别发育成外皮、果肉和硬核的典型果子，还有与桃子同门的姐妹杏、李、梅、樱桃，以及关系比较远的枣子等等，它们在植物学上有个共同的名字——“核果”。

举一反三找找杏对应的结构吧。图片：Fir0002 / wikipedia

子房要产生“果肉”，压力还是很大的，且不说子房能否顺利地依靠自己发育成果子，单是让子房壁的层次各自独立发育成内、中、外果皮就颇不容易，葡萄即是这样。

葡萄属的种子不再有内果皮发育成的硬核包裹，它的内果皮和中果皮一起，成了糖水。图片：realbeauty.com

葡萄属于植物学上的“浆果”，这类果子把内果皮也变成与中果皮同样的肉质。更为极端地是，部分内果皮甚至放弃了作为“皮”的整体存在而汁液化，从而把“种子最后防线”的重任完全抛给了种子自己。若不是要留着外果皮保持水分和结构完整，恐怕浆果的所有果皮们都要沦为取悦取食者的糖水了。

猕猴桃除了最外面的外果皮，内部几乎都是可以食用的部分。图片：André Karwath aka Aka / wikicommons

然而正是有了浆果们这样追求果肉极致的精神，才会有葡萄、猕猴桃、番茄、蓝莓、柿子、番石榴等等门派不同却统统香甜多汁的水果来满足我们的口腹。

浆果的果肉可以说是中果皮扩张兼并了内果皮，而植物学上另一类水果——“柑果”——的食用部分则完全后撤到了内果皮。这便是橘子、柚子、橙子、柠檬等芸香科柑橘属的果子。

橙子的中果皮贴在外果皮上成了“橘络”，“橙子肉”则单独由内果皮内壁附属的囊状的腺毛细胞发育而成。图片：stylecraze.com

所谓的“橘子皮”其实包含着外、中两层果皮。子房外壁发育成的外果皮依然担当着外皮的角色，只不过多了许多油细胞参与其中。而中果皮的变化可就大了，曾经是果肉的存在，在柑果中则沦落成外皮的一部分，向内逐渐疏松而为“橘络”，变成了寡然无味、被剥开扔掉的部分。

柚子表示更粗更长的腺毛在这里。图片：Ananda / wikipedia

于是，形成果肉的重担转移到了内果皮的身上。同时，由于种子多了起来，内果皮随之分散成了许多小隔间，即子房室，每室包含几粒种子。内果皮向内生长出的腺毛，变成肉质的汁囊——这便成了我们扔进嘴里的橘子瓣。

即便是像浆果那样果皮之间层次不明，以上三种果子好歹也是由子房独立完成的果子。然而并不是个个子房都能这么靠谱，当子房自己不给力的时候，果实的形成就只好由别的部分来帮忙了。

梨的果实不是子房独立形成的，花托也跟着子房一起发育得多汁，最终成为了“果肉”的大部分。我们扔掉的梨核，反而大部分是子房变成的果皮，以及里面的种子。图片：Augustus Binu / wikipedia

当拿起一个鸭梨时，其实你看不到由子房自己所发育形成的部分，这是因为鸭梨的子房从花期开始就一直躲在花托的怀抱里，以至于随着果子的发育，花托都和子房愈合在了一起。

于是，在花期就有支撑花朵各个零件任务的花托，到了果期不但不能光荣引退，更要二次发育，陪着子房一起为种子操劳——这得是多么不让人放心的子房啊……

你现在知道枇杷种子外的白皮是什么结构了吗？图片：naturalfoodseries.com

可不是只有鸭梨兄的子房这么不靠谱，它的兄弟如苹果、山楂、枇杷之流也都需要借助花托的力量来完成自己的果实。不过，有了花托的帮忙，这些果子的内果皮倒是可以腾出空来，形成相对质硬的种子保护层。这就是植物学上的“梨果”。

与鸭梨类似，西瓜等等瓜类的“瓠[hù]果”的子房从花朵时期就一直躲在花托的怀抱中直至二者愈合。但是各种瓜儿们的花托并没有掺和果肉的形成，而只是和外果皮一起发育成了果子的硬皮，把吸引取食者的任务还给了里边的两层果皮。

因此也有人管瓠果叫“浆果型”果，冬瓜和哈密瓜的食用部分也和浆果一样，是果肉扩张后的中、内两层果皮。

西瓜的花托也参与了果实的发育，不过只在 “西瓜皮”的部分。最重要的瓜瓤却甚至不是果皮来完成的，而是包裹种子的组织——胎座。图片：ettoday.net

但是故事可不是到这里就结束了。在开花时期，子房内壁上的胚珠着生在胎座上汲取营养，其实所有的果子们都有胎座这个家伙，不过只有到了瓠果里，胎座这个不起眼的配角才得到了展示自己的机会——西瓜就是胎座发育的一个极致。

对了，所谓的“西瓜皮”的内侧（白色部分）其实和哈密瓜肉是一样的，是内、中果皮形成的果肉。而西瓜的灵魂之所在——脆美沙甜的瓜瓤其实是果期的胎座——也即是哈密瓜里最甜但因为裹着种子而往往被扔掉的部分。

哈密瓜的食用部分对应的是西瓜皮白色的部分。图片：Scott Bauer / wikipedia

说到肉质的花托，就不能不提到草莓，因为整个草莓的肉质部分都是由花托膨大形成的，只不过梨果是花托在果子外部，草莓则是在果子内部。那么草莓的子房在果期都变到哪里去了呢？

之前的西瓜、葡萄等等，果子都是由花朵里唯一的子房发育来的，可以统称为“单果”。而有一些植物每一朵花里面的多个子房都分别发育成了小果实，小果们长成了一个整体，即植物学上的“聚合果”。草莓就是聚合果的一种。

草莓鲜美的部分其实是子房以外的花托，它和生长在它上面的子房变成的瘦果们一起，组成聚合果。图片：Prathyush Thomas / wikipedia

照这么说，草莓不但不该没有子房，反而应该有很多才是——没错，草莓外表的那些“种子”其实就是没有肉质化的子房们发育成的小果：“瘦果”。什么是瘦果？只需要知道的就是它们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肉，这一点和同是聚合果的树莓类不一样——树莓的小果是核果，所以吃树莓吃的还是中果皮发育成的果肉。

悬钩子属植物的果实也是聚合果，但食用部分是中果皮发育而成的果肉。图片：linux.cn

除了聚合果，另外一种复合的果子就是植物学上的“聚花果”。之前无论是单果还是聚合果，都是每一朵花发育成一颗果子，而聚花果则是若干朵花（一个花序）大家一起挤出一颗果子。

菠萝不是一朵花形成的，这是它还在开花的时候……图片：Swamibu / Flickr

因为涉及到整个花序，所以花序中连接各个花朵的花轴不可避免地参与到了果子的组成中来，最明显的就是菠萝。菠萝其实是由一串小花发育而成的，它的食用部分涉及到花序中的花轴、苞片和小花的子房，统统肉质愈合在一起。而每朵小花的花瓣和花萼则硬化并彼此嵌合，组成了菠萝的外皮。

另一类拥有聚花果的家伙是无花果、菠萝蜜、桑葚等桑科植物。不过桑葚的花轴可并不发达，它的食用部分是由小花们的肉质花萼组成的。

桑葚看起来和悬钩子属的果实长得很像，但其实是两类不同的果实。图片：Andre Abrahami / wikicommons

“日啖荔枝三百颗”——如果苏老先生啖的是果皮的话，恐怕后半句就要变成“长辞不做岭南人”了，因为荔枝的所有果皮一起组成了被剥掉的外皮部分，实在苦涩难当。

那苏老吃的是不是子房内壁上的胎座呢？胎座上面着生着种子，而荔枝肉却偏偏在种子与果实连接的地方出现了空缺——显然，晶莹剔透的“果肉”也不是胎座。至此，子房的所有部分已经都被排除了，再往里是什么呢？没错，就是胚珠。

荔枝“瓤肉莹白如冰雪”部分的名称却让人雅兴全无：“假种皮”。图片：Luc Viatour / wikipedia

胚珠的发育可以说是植物最复杂的过程之一，荔枝的胚珠则更加特殊，它们发育时，其外边还会有一些附属物跟着一起肉质膨大——那透明美味的“果肉”，是荔枝的“假种皮”。

假种皮并不固定出现在某类果子中，可以食用的就更不常见了，在加上定义尚有争议，这里就只列出荔枝和龙眼而已。

在我们常见的水果中假种皮其实并不常见，除荔枝外另一个是龙眼。图片：Surukuku / wikipedia

好了，说了这么多，再继续下去一定会有人晕掉的……现在明白老师教导我们“不要乱扔果皮纸屑”这句话是多么智慧了吧？以后如果有人问你吃水果削皮吗，你会怎么跟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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