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是运气而已

真是虚无缥缈啊

思维活动记录片段 0087293

（已翻译为本地语言）

哦是的，我知道生存不容易。不过最近我意识到，知道和理解还有很远的距离。过去我以为我理解了这一点，但是最近开始不那么确定了。

可能是过去一段时间我所关注的物种，看起来总是很……悠闲？我当然看见了不少捕食的场景，还有不少动物在大嚼植物，而那些植物根本避不开。这些过程看起来都很自然，有些还带着奇异的美感。

但是仔细想想，对于那些被吃掉的物种来说——主要是动物，植物往往还有机会——他们的生命结束了。这件事这么正常和常见，甚至就连这些物种本身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毕竟在经过漫长的演化之后，已经达成了平衡。整个物种能够继续生存下去，但是其中的一些个体却不得不死掉。

这种压力筛选出了那些灵活、强壮的个体，对整个物种来说会是件好事。

但是对于那些不够灵活不够强壮的个体来说……或者那些衰老的、弱小的、受伤的、残疾的个体……

他们没有生存的权利。

生存不容易啊。

思维活动记录片段 0089426

水里很好玩。而且总是让我放松。漂在一望无际的蓝色水面上，恒星的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是最好的放松方式。

而且水里也有许多有趣的调查对象。有各种各样颜色鲜艳的鱼，有些小小的生物筑起他们的城堡森林，光影在上面变幻不定。在这些花了漫长时间建起来的坚固森林中，还能找到更多调查对象。

其中有一些看起来像是石头，不过却能在海底慢慢爬动。有些长满了刺，一看就不好打交道。还有些差不多全身透明的小家伙们，身子一扭就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

在这里，即使是捕食看起来也是慢悠悠的。偶尔会有大鱼张开嘴吞下些躲闪不及的小鱼，也经常能看见小螃蟹慢慢撕扯着小虾小鱼，细嚼慢咽吃下肚。不过这些过程倒是不像陆地上那么血腥，看起来倒是更能接受。

我发现了一个形状奇怪的家伙。看起来像是块石头，不过身上冒出来不少看起来很锋利的尖刺，还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也像是石头。他身上的刺很有规律地排布，看起来很结实，让我想起一些陆地动物的大牙。

于是我花了一些时间观察这种动物的行为。他在海底慢慢爬行，似乎没有什么目的地，也没有什么想法。不过很快他就爬到了一个贝壳上。我以为他还会继续爬下去，就像迈过了一块石头一样；可是他停下来了，而且停了很长时间。

可能是要睡一会儿吧？

思维活动记录片段 0089428

后来我发现不是。在我再回来的时候，他已经从贝壳上下来了，而且又走了一段路。那个贝壳还在原处，不过有些不大一样……

我知道是哪里不一样了。贝壳上现在多了一个圆洞。我凑近仔细看了看，发现贝壳里面的肉已经被吃光了。

一场悄无声息的捕食结束了，被捕食的贝壳可能都没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坚固的壳上就出现了一个洞，然后被一口一口吃掉了。

这和被吃掉的贝壳是否虚弱或受伤无关。他可能很强壮，但是也没能逃脱。这和陆地上的捕食完全不是一回事……这只是单纯的运气不好而已。

这让我一时间更难以接受。在陆地上，最少还能找到理由；那些跑得慢的动物会被捕食者吃掉，这也许还能说是实力不够。但是眼前的这个贝壳……

我要去找这个捕食者聊聊。扫描仪告诉我，他叫“染料骨螺”。

思维沟通活动记录片段 0089429

（思维翻译机信号同步）

我：你好呀。

蓝星物种（获得编辑授权，以下以“染料骨螺”替换该“蓝星物种”。）：你好。

我：我是个调查员，想要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

染料骨螺：可以呀。我还没有碰到过调查员呢。

我：刚才你吃了一个贝壳是吗？

染料骨螺：是的，刚吃完。

我：我看到那个贝壳上有个圆洞，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染料骨螺：嗯，这就是我们吃饭的方式了。先把贝壳表面弄软一点，然后钻个洞出来。很花功夫呢。

我：为什么会去吃那个贝壳呢？为什么是那个而不是别的？

染料骨螺：因为他离我最近。

我：只是……只是这个原因？

染料骨螺：是的。难道还能有别的什么原因吗？

我：我不知道……以前我在陆地上，那里的动物捕食的时候，往往会去找一些弱小的或者受伤的动物。

染料骨螺：我没有去过陆地上。我们一直都是这么做的，找最近的、能吃的。

我：哦……

染料骨螺：不过海里，也有你说的那种情况。主要是鱼。他们游得很快，所以在捕猎的时候可以去挑一挑。但是我们不行，我们只能靠运气。

我：运气？

染料骨螺：是的。你看，我走得不快，只能靠壳来保护我。我的壳上还留着一些痕迹呢，那是想吃我的动物给我留下的。

我：的确是有一些地方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染料骨螺：我们的生活是靠运气的。攻击我的动物如果力量再大一点，我的壳可能就会碎，我也会被吃掉。我现在还活着，只是因为攻击我的动物力量不够大，这就是运气。

我：我还是不懂，你说的运气到底是什么？

染料骨螺：今天你来这里和我说话，就是运气。海里有许许多多像我这样的骨螺，但是你找到的是我。海里有许许多多的贝壳，但是我吃掉的是今天那个。这就是运气。

我：你是说，我们相互遇见，就是运气吗？

染料骨螺：不光是这个。我们出现在哪里，遇到谁，都是运气。我们出生成什么，经历过什么，最终怎么死去，这也都是运气。这不是我们自己能控制的。

我：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听起来……有点虚无缥缈啊。

染料骨螺：我们生活的本质就是如此。

我：但是你看，我出现在这里，和你说话，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出现在这里，也是你自己的选择。这怎么能说不是自己控制的呢？

染料骨螺：单就这件事，看起来是这样。但是，你是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之前是什么让你做出了这样的选择？这不是单独的事件，而是一连串事件的结果。若是再继续追溯的话，这不仅仅是你的事情，还会涉及到你的祖先的所有事件，以及更早更早的其他事件。在这一串事件中，只要有一件没有这样发生，我们这场对话就不会存在。这就是运气。

我：是这样吗……谢谢你。

思维活动记录片段 0089430

突然觉得有点沮丧。

（轻微的情绪波动）

真是这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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