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掌这个名字，我觉得起得不好。
怎么说？
谁的手掌长这样啊？连指头都没有，又不是哆啦A梦。
那你说该叫啥？
你看这扁平的茎，像不像一块木板塑料板或者别的什么板？
被你这么一说……
所以啊，应该叫仙人板板才对。
对不起我是四川人的分隔线
今天的主角是——仙人板板？图片：delange.org
仙人掌，又一个新大陆送给吃货的礼物——咦我为什么要说又呢？因为很多作物都来自美洲，它们深刻地改变了全世界人类的食谱和分布格局。比如今年的物种日历已经介绍过的玉米土豆红薯南瓜辣椒火龙果梅毒……哦对不起没有最后一个。（戳文末阅读原文有合辑）
印第安人选育的“无花果”
在中美洲炎热干旱的半荒漠生境里，仙人掌科植物是当仁不让的优势种。这些多肉植物便于繁殖，还能储存大量的水分，其中能吃的种类格外受到当地居民的青睐。梨果仙人掌Opuntia ficus-indica是仙人掌属中栽培最广的一种。它并不是一个自然产生的物种，而是由土著人杂交选育出来的。
梨果仙人掌可能的亲本之一O. leucotricha。图片：Wikimedia Commons
分子生物学证据显示，梨果仙人掌的发源地在墨西哥中部，亲本包括当地原产的四到五种能长成树状的仙人掌属植物，比如O. leucotricha、O. hyptiacantha。在前哥伦布时代，印第安人的迁移把梨果仙人掌带到了中美洲其他地区以及加勒比群岛。今天在墨西哥的西班牙语和美式英语里，梨果仙人掌的果实叫tuna，这个词就来自一支已经绝种的加勒比地区原住民泰诺人（the Taíno people）。顺便说，表示金枪鱼的tuna来自希腊语，拼写一样但来源和含义都不同。<复习金枪鱼tuna戳这里>
梨果仙人掌的起源和早期扩散图。图片：Griffith M P/American Journal of Botany（2004）
十五、十六世纪之交，哥伦布四次到达美洲，每一次都在加勒比群岛流连。他返回欧洲的时候，带回了很多仙人掌科植物，其中也包括梨果仙人掌。在气候与原产地类似的地中海沿岸和北非，仙人掌迅速地归化并扩散开来，成为当地重要的经济作物和烦人的野草。不过植物学家一直记得这种植物的来历，林奈给这个种的种加词ficus-indica就是“印第安人的无花果”的意思。
闯入中国的“仙人”掌
仙人掌传入中国的途径可能不止一条，其中证据确凿的是由葡萄牙人从海上带来。1557年，葡萄牙人从大明获得了蠔[háo]镜澳（今澳门）的使用权，开始了中国、日本和葡萄牙的三方贸易。仙人掌也许是葡人特意带来，也许只是混杂在货物之中，盖因此物生命力顽强，哪怕只是一段残茎，只要没有干透，都有机会生根发芽。中国东南沿海虽然远较其原产地湿润，但仙人掌只要有足够透水透气的沙质土就能活，于是很快扩散开来。
仙人掌在透水透气的沙质土地上绵延成片。图片：WordPress.com
数十年后，王象晋在《群芳谱》里首次以中文记载了仙人掌：“非草非木，亦非果蔬，无枝无叶，又并无花……如欲传种，取其一片切作三、四块，以肥土植之，自生全掌矣。”但他不知道这种植物的来历，认为其产自闽粤，还记述了房前屋后栽种此物可防水灾的传说。从今天的分布上看，在东南沿海归化的是缩刺仙人掌O. stricta这个种，特点是花被片浅黄色，果实较小。
缩刺仙人掌。图片：Lucid Key Server
实际上，“仙人掌”这个极富乡土气息的名字在中国早就开始使用了，毕竟手掌状的植物非常多见。它曾经用于指代射干的根状茎（《本草纲目》）、苏铁的羽状大孢子叶（“各擎子珠于掌，一枝一掌”，《广东新语》）、茶叶。李白有一首《答族侄僧中孚赠玉泉仙人掌茶》曰：“……丛老卷绿叶，枝枝相接连，曝成仙人掌，似拍洪崖肩。”直到清朝中晚期，这些名词都在互相混淆。
梨果仙人掌——“印第安人的无花果”，哪里无花了？图片：Bellatorra
清朝雍乾年间成书的《云南通志》记载了另一种仙人掌：“叶肥浓如掌，多刺，相接成枝，花名玉英，色红黄，实似山瓜，可食。”这就是今天的主角梨果仙人掌，特征是花被片橙色，果实比缩刺仙人掌大得多。这个种归化于中国西南山地的干旱河谷里，在当地也有一些混乱的名称，比如说下面这个。
图片：中国自然标本馆
扎嘴的“仙桃”
几年前我曾频繁地穿行于四川、云南、西藏交界处的干旱河谷之中，这些河谷里有一种对中国来说相当特殊的植被类型：仙人掌灌丛。梨果仙人掌是这里的优势种。我一直觉得这些仙人掌的来路跟东南沿海的不一样，因为它们是不同的物种，而且在中国的分布有很大的地理隔离。这个地区和南亚、东南亚一直有贸易交流，18世纪以后欧洲传教士的活动也相当频繁，梨果仙人掌可能是被这些人沿陆路传进来的。另外国内还曾有学者认为中国西南是仙人掌的原产地之一，这就是无稽之谈了。
栽培梨果仙人掌。图片：copygraph4.rssing.com
结果。图片：Wikipedia
同为仙人掌科的成员，梨果仙人掌果实的结构跟火龙果一样，也是剥了皮直接啃的浆果。它的味道比普通火龙果好得多，酸甜浓郁，还有类似西瓜或无花果的风味。但也有个显而易见的缺点：果皮有刺。我小时候有过偷吃别人家的仙人掌果子，因为太过心急而扎了满手满嘴细刺的惨痛经历。所幸现在栽培的梨果仙人掌大多是无刺品种了。<复习火龙果戳这里>
摩洛哥街头出售的梨果仙人掌果实。图片：Wikipedia
在中国西南，梨果仙人掌的果子被称为“仙桃”。仙桃成熟的时候，山民会在集镇上摆摊售卖。若是想当场品尝，他们还会贴心地帮你削去外层硬皮。此种情形乃是中国别处所无。然而放眼世界，摆卖梨果仙人掌果实的中国老农、摩洛哥老农和墨西哥老农，形象一时间重合起来，难以分辨。真所谓寰球同此酸甜。
剖开“仙桃”，表皮无刺，果肉酸甜。图片：caribfruits.cirad.f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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