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疫情的影响，这个春天可能很多人都没法随心所欲地外出踏青、赏花。那么在今天，我就来讲一讲去年我在瑞士南部的阿尔卑斯山区与白头翁们相遇的旅途，带领大家云赏花一下，聊表安慰。

Pulsatilla这个属的植物，中文叫白头翁，日文叫翁草，说的都是它的果子。白头翁属和很多其它毛茛科植物一样，果实是聚合瘦果，也就是很多个坚硬的小瘦果长在一起。每个果子上还有一根羽毛状的宿存花柱，看上去就像是根白色长毛，聚在一起就像个蓬头乱发的白发老翁，《唐本草》里说它“正似白头老翁，故名焉”。

朝鲜白头翁的果实。图片：Qwert1234 / wikimedia commons

这位白头翁，毛发就比较稀疏了。图片：日历娘

实际上，白头翁属植物不光是果子，其他部分也都生有或长或短的白毛。就说春白头翁吧，它的茎、叶、花全都是毛茸茸的，再加上它的“花瓣”（实际上是萼片）外侧是淡淡的粉红色，整个植物就好像笼罩在白雾里，用手机照完，当场都看不出来是不是拍虚了。

雾蒙蒙的春白头翁。图片：沙漠豪猪

让我们正式开始这次白头翁之旅吧。

白头翁之旅的起点，是温泉小镇洛伊克巴德。虽然已经是六月初，但我们在雪山上的缆车站放眼望去，周围依然一片白雪皑皑，只露出几小片枯草地，看着并不像有活植物生长的样子。但是当我们抱着碰运气的心理，跑到草地上定睛一看，却发现有不少野花早已绽放，只不过过于矮小，在远处根本看不见。

春白头翁。图片：沙漠豪猪

在这些野花中，就有我们这次见到的第一种白头翁——春白头翁Pulsatilla vernalis，它的种加词vernalis意思就是春天，英语中称呼它为lady of the snows——“雪女”。不过和日本传说中的妖怪雪女不同，春白头翁并不会把人冻住，只是在积雪旁边悄悄绽放。

积雪旁边黑色的枯草地，就是春白头翁的家园。图片：沙漠豪猪

欧洲人的雪女与日本人的雪女。图片：Svíčková / wikimedia commons；山桂貳 / pixiv

洛伊克巴德作为一个温泉小镇，其温泉水的来源，是雪山下边的一个峡谷。在峡谷两侧的林间草地中，我们看到了此行的第二种白头翁——高山白头翁Pulsatilla alpina，大部分白头翁的花朵一开始都会下垂，不过高山白头翁却直立朝天。其实，一开始我把它认成了某种银莲花，回去一查发现不对，这东西是个白头翁。

高山白头翁。图片：沙漠豪猪

不过这也不能全赖我眼拙，毕竟这东西英文名字就叫alpine anemone（阿尔卑斯银莲花），说明长得确实像嘛。事实上，白头翁属和银莲花属本来就有很近的亲缘关系，也有学者认为它们俩应该合并，不过这些分类学细节问题，今天我们就先暂且不讨论了。

高山白头翁。图片：沙漠豪猪

高山白头翁并不都开白花，它还有一个亚种叫黄花高山白头翁Pulsatilla alpina subsp. apiifolia。我们当天上午在洛伊克巴德并没有看到，下午去了采尔马特，却看到了不少，它的外观除了花色外，和原种高山白头翁没太大区别。

黄花高山白头翁。图片：沙漠豪猪

看完黄花高山白头翁以后，沿着徒步线路再往前走，有几个清澈的小湖，在湖畔可以拍到著名的马特洪峰，旁边生长着很多欧白头翁Pulsatilla halleri。在瑞士，它的分布地仅限于这一小片地区。欧白头翁是中国植物志网页版使用的译名，按照种加词直译的话，也可以叫它哈勒氏白头翁，来源是是它的命名人——十八世纪的瑞士学者哈勒。欧白头翁的花萼是很正的堇紫色，全身布满带有丝绢光泽的银毛。

哈勒氏白头翁。图片：沙漠豪猪

在欧洲，还有一种白头翁Pulsatilla vulgaris和欧白头翁样子很相似，又非常常见，所以也有人叫它欧白头翁。为了表示区分，今天我姑且按照种加词vulgaris的原意，叫它普通白头翁，它的基生叶形态和欧白头翁不太一样，生长环境和花期也有所不同。

普通白头翁。图片：Bernard DUPONT / wikimedia commons

在苏格兰，普通白头翁有着浓厚的神秘色彩。因为人们发现，有两种地方特别容易发现普通白头翁，一个是古老的坟冢旁边，还有一个是苏格兰和英格兰的边界。坟里埋的是什么人呢？是古代维京人，而边界南方的英格兰，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古罗马人的地盘。对于苏格兰人来说，他们都是入侵者，普通白头翁生长在这些地方，应该就是从入侵者的鲜血中孕育出来的花朵，可以说是苏格兰反抗外敌的象征。

描绘12世纪维京人入侵英格兰的图画。图片：wikipedia

其实，早在维京人和罗马人出现之前，普通白头翁就早已是苏格兰的原住民了。在坟冢和边界常见，只不过是因为它们生性喜欢高钙的石灰岩质土壤，而那些古迹中，很多都使用了石灰岩，年深日久之后，周围土壤变得适宜普通白头翁生长了而已。

普通白头翁主要分布在中低海拔地区，花期也比山上的欧白头翁早。在欧洲，普通白头翁一般是四月前后开花，时间正逢犹太教的逾越节（pasakh），所以就得到了pasque flower的称呼，这也是白头翁属的属名Pulsatilla的来历。

犹太历逾越节的特殊食物无酵饼。图片：Yoninah / wikimedia commons

说完了欧洲的白头翁，再说说我们中国自己的。白头翁属植物在我国也很常见，其中白头翁Pulsatilla chinensis更是以中国来命的名。在东北地区，分布有另外一种白头翁——朝鲜白头翁Pulsatilla cernua，把它单拎出来说，是因为它独特的花色。和之前提到过的那些种类都不同，朝鲜白头翁的花是深红色的，在早春花卉中非常少见。

中国的白头翁。图片：qianli_feng / inaturalist

朝鲜白头翁。图片：Qwert1234 / wikimedia commons

这些白头翁属的植物，生活史大同小异：一般是早春时节从地下萌出幼叶和花朵；等到炎热的夏天来临的时候，白发苍苍的瘦果早已飘散到四面八方，开始新一轮的生长了。而原本的茎叶就全都枯萎，只留下地下的根茎休眠，留待来年春天再开——这也是很多早春野花共有的习性。当然，在这个多灾多难的2020年，我也希望全世界的疫情能够随着春天的结束而烟消云散，我们能够到野外去真正地赏花。

云赏花之旅到此结束，给大家鞠个躬。图片：日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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