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动物园展示的动物都有所不同，唯一在任何动物园都能看到的物种是人。

疫情期间，各个动物园纷纷闭园，让它们有机会成为没有人的地方。

不过话说回来，即便是在门庭若市游客络绎不绝的动物园，也总能找到没有人的时间或空间。在那里，总有被人们忽视的秘密。那里是不为人知的动物园。

城市动物园往往依山傍水，古树成荫，郁郁葱葱，其中一些有着具备文化沉淀和历史底蕴的园林。这样的地方让人感到舒适，同样也会让野生动物感到舒适。这里不缺乏食物、水源和隐蔽空间，理应有众多野生动物以此为家。

游客仅限于在白天活动。生活在动物园里的野生动物早已知道，夜幕降临后游客就会离开，工作人员也所剩无几，动物园会变成它们的自由之地。

闭园期间，兽类挖土留下的痕迹已经大量出现在大路边上，黄鼬大白天就若无其事地在游客道上散步。而开园后，明显感觉到野生动物活动痕迹出现的范围在迅速缩减。图片：南京红山森林动物园

大型动物的室外运动场，会在夜晚为其它小型本地野生动物提供活动空间。

以大象场地为例。它足够大，围栏有宽阔的间隔，足够各种野生动物进出。到了夜晚，大量泽陆蛙来到大象运动场的积水坑中鸣叫求偶。泽陆蛙一年会有几次繁殖，在雨季到来后主要利用积水坑繁殖，在雨季来临前则多利用插秧不久的稻田——在城市中已经难寻稻田，大象运动场的泥塘积水就了泽陆蛙的新选择。

大象运动场外的壕沟水系也成为了重要的资源。每天傍晚，六七种鸟来到水系边缘利用缓坡洗澡，它们对这里的喜爱不言而喻，这里也成为了最受野生鸟类欢迎的大澡堂子。

在大象水沟洗澡的白眉姬鹟。图片：南京红山森林动物园

除了洗澡，鹊鸲看到了更多可能性。岸边浅水区域有不少青鳉，这些小鱼集中在浅水区的水面，不知道什么样的机遇让鹊鸲学会了捕食这些小鱼。

每个动物园都有水禽湖，开阔的水体、湖边的大树和丰富的食物也为野生鹭鸟提供了理想的栖息地。傍晚的水禽湖，夜鹭、苍鹭、池鹭、白鹭的大大小小的剪影划过天空，给人一种翼龙重现的错觉；虽然利用茂密植物掩护自己的白胸苦恶鸟很少现身，但不休止的叫声证明着它们的存在；翠鸟在土墙上留下洞穴，黑耳鸢不时在高空窥视湖面，高大乔木成为它们的夜栖树。动物园真正展现了出野性的一面。

洗澡的白头鹎。图片：南京红山森林动物园

湖面的夜鹭。图片：南京红山森林动物园

与前几天火热的北京某小区因鸟粪落在车上而强拆鸟巢同时发生的新闻，是同城市动物园的野生乌鸦又去薅大熊猫屁股上的毛了。如此看来，这一次城市动物园真的成了野生动物的庇护所。

夏日，萤火虫在夜幕中飞舞，成为夜空中最亮的星。这样的景象得益于园林绿化中生物多样性友好的管理方式，比如不使用杀虫剂、不清理落叶朽木，这为萤火虫和它们的食物提供了生存空间。几年下来并没有病虫害爆发，甚至没人注意到管理上的微小变化，但生物多样性却因此收益。

在很多时候，保护生物多样性和人类生活并不矛盾，它在于我们是否真的关心那些动物邻居。保护教育活动以萤火虫为大使展开，把保护理念植入小朋友们心中，这比夜空中的萤火虫更令人感受到希望。

小小的走心的改变，远胜于一些刻意的营造。图片：南京红山森林动物园

动物会不请自来。在长颈鹿的运动场外，我发现了利用食草动物粪便的甲虫；只要有落叶的笼舍就会有鼠妇，这些大自然的分解者们帮助我们维持着展区环境的稳定，它们获取自己需要的资源，和各种微生物一同利用展区内的“垃圾”，抑制了病原的生存，守护着动物们的健康。

这不是我们的发明创造，而是大自然的固有规则，天衣无缝。人类在其中能做的有很多，第一条应该是学会敬畏大自然，在动物管理上叫尊重自然史。

收集犀牛粪做筑巢材料的乌鸫。图片：南京红山森林动物园

不过，野生动物的存在不光带来了这些美好，也会带来一些麻烦。比如黄鼬，除了翻翻垃圾桶寻找游客留下的食物，它们也关注着鸟类的笼舍，稍有漏洞黄大仙就可能进去饱餐一顿。大仙不吃鸟的时候也不会饿着自己，老鼠是它们的主要食物。

人兽冲突或许无处不在，解决办法有很多，但先应该明确的是人和野生动物分享地球资源的态度。在这样的意识下，加固笼舍是防范黄鼬的最好选择。

2019年有新闻说某动物园因为野生狗獾挖洞毁坏笼舍就把狗獾打死——我无法想象，加固什么样的笼舍能比夺走其他生命还要困难。公众的一片指责使我略感安慰。

园中路过的黄大仙。图片：南京红山森林动物园

镜头捕捉到的狗獾和貉。图片：南京红山森林动物园

这是悄悄安家的鼬獾。图片：南京红山森林动物园

保护生物多样性应该是动物园的使命之一，如何为本地的野生动物提供栖息地应该是每个动物园都要研究的课题。

动物园是人类制造的野生动物家园，为满足各种动物的喜好人为设置了不同环境。这让动物园拥有了或大或小的多样生境。生境或许有界限，但生命看不到界限，它们只看到机会，总会有野生生物尝试利用这些资源。

所以，每个动物园都有机会成为城市生物多样性的热点区域。也只有这样的动物园才能真正走在生物多样性保护的大道上，给自己在更长远的未来找到继续存在下去的理由。

小与大。图片：南京红山森林动物园

人造空间里的动物们，过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