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生活的城市在纽黑文,这是一座如果不是耶鲁大学建在这里、没人想为它驻足的城市。
如果一定要找出名校之外为它停留的理由,只能是Apizz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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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怀疑,我没有打错单词,Apizza不是pizza多加了一个A,也不是 “A pizza” (一块披萨)我没加空格。
它因为盛名在外,已经成为一个合法且公认的自创词,就像鲁迅笔下的“猹”,读音“啊-比兹”。
Apizza是一款披萨,作为一个在肉夹馍和披萨之间二选一、必然选择肉夹馍的人来说,披萨一直是我人生中可有可无的存在。
旅居海外这些年,我吃过美国各式各样的披萨:连锁店的快餐披萨、纽约style的薄底披萨、芝加哥的深盘厚饼披萨……
口味也算尝了个遍,从牛排、烤鸡、意大利香肠,到素食蔬菜、配以各种奇奇怪怪味道的奶酪,我都试过。它们从未让我失望过——因为我对它们压根没抱过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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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名西北人,我对面食有着挑剔且固执的坚持,凡是馅儿露在外、饼皮软塌塌不够干脆的饼类食物,我一向敬而远之。可人在海外,没那么多选择,披萨又是便宜、快捷的日常充饥食物,于是也只能时不时将就着用来填饱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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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只有纽黑文的Apizza愿意让我不断回购。我第一次吃Apizza时,和往常一样抱着whatever的充饥心态——难吃的披萨那么多,也不多你一个。第一口咬下去,灵魂“垂死病中惊坐起”。它从制作、口味到吃法,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也正是这种小叛逆,才让人欲罢不能。

其貌不扬的Apizza |作者供图
Apizza是纽黑文特有的披萨,以其薄脆的饼底、简约的配料和煤火烘烤的独特风味而闻名。它的创始者是一百年前从意大利那不勒斯漂洋过海来的移民们,名称来源于意大利那不勒斯方言中的 “'na pizza” ,意为 “a pizza” 。
据可考资料显示, 1925年,一位名叫Frank Pepe的意大利移民在纽黑文的Wooster Street开设了第一家披萨店——Frank Pepe Pizzeria Napoletana,这标志着Apizza的诞生。

100年过去了,当初的小店依然不起眼、但早已声名远播 | 作者供图
Frank Pepe作为意大利移民,将家乡那不勒斯的披萨制作传统带到了美国。
随着纽黑文地区的意大利移民社区逐渐壮大,披萨成为除意大利移民之外的本地人生活中重要的食物。
由于早期移民的生活条件有限,冰箱尚未普及,配料多选择易于保存的食材,如番茄酱、大蒜和硬质奶酪。这种简约的配料风格也成为了Apizza的标志之一。
Apizza的烤制方式一直采用煤火砖炉烘烤,即使现在电烤箱已经普及各家披萨连锁店,Apizza的烤制也一直坚持砖炉高温烤制。

就是这种夯实的砖炉,做出了Apizza的焦香
高温短时烘烤使饼底带有独特的焦痕、气泡和烟熏味,咬一口脆得掉渣,再咀嚼几下,韧性爆表。普通披萨是金黄诱人,Apizza则是黑一块焦一块,就像一位刚从战火中淬炼出来的战士,一身伤疤皆是功勋。

Apizza的经典口味之一——蛤蜊披萨
那不勒斯的居民们,估计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老乡在跨越了半个地球的地方,支起小煤炉里干脆火力全开,搞出了这种狂野又叛逆的披萨。
说Apizza狂野又叛逆在配料这块体现的淋漓尽致,深谙“少即是多”的原理。不像纽约披萨软塌塌地堆满芝士,也不像芝加哥那样酱料盖得跟顶帽子似的,Apizza走的是简约路线。
芝士?
不存在什么厚厚的大衣,只随便撒点硬奶酪就行。外地人第一次看到Apizza,可能会同情本地人,披萨上的配料少得让人心疼。

硬质奶酪 图片来源:图虫创意
当然,你也可以按常规套路加意大利香肠、蘑菇啥的。但本地人吃Apizza遵从最传统的吃法,配料就是就扔点碎番茄、划拉几丝大蒜,然后再加土豆泥。

加了蔬菜的Apizza
对,你没听错,Apizza的招牌是碳水加碳水组成的让人炸裂的土豆泥披萨(Mashed Potato Bacon)。

土豆泥披萨,乍一看真是毫不起眼——白白软软的一坨摊在饼底上,既没有红艳艳的番茄酱,也没有拉丝的金黄奶酪,怎么看都提不起什么食欲。
可一口咬下去,就知道自己被攻陷了——底下是烤得酥脆焦香的薄饼,上面厚厚糊着一层绵密顺滑的土豆泥,再撒点煎得脆脆的培根碎和细细的洋葱末,外焦里糯,一口下去,软糯香脆,只会让人对它相见恨晚。

土豆泥 | 图虫创意
这种披萨能这么好吃,我觉得主要有两个原因:
首先,人类对碳水的热爱是刻进DNA里的本能。碳水化合物是我们身体主要的能量来源,几乎所有人类文化都离不开米饭、面包、土豆等碳水化合物。这种对碳水的依赖不仅仅是习惯问题,还是生物学的需求。因此我们的大脑总是会对淀粉类食物产生偏好的原因。而土豆加上面饼,这种碳水叠加碳水的搭配,在生理上就给予了我们一种天然的愉悦感,谁能拒绝这种双倍幸福的诱惑呢?

老少咸宜、全家最爱的土豆泥披萨。 作者供图
其次,Apizza做这款土豆泥披萨特别讲究,所有配料都切得又细又碎,铺得均匀。烘烤时,培根油脂渗进土豆泥,洋葱的香气也慢慢融进去,表面烤得微微焦脆,里面又柔软绵密,层次丰富,香气扑鼻。每一口都是碳水在你嘴里开party。
Apizza的不羁和狂野不仅体现在上述,就连形状上都要叛逆一下。
普通披萨是圆的,分成六到八片三角形状,Apizza是接近正方形或者长方形的圆弧状(取决于你点的大小),然后分成若干长条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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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科学饮食问世后,出于对营养的考虑,纽黑文的披萨店也会与时俱进,在碳水之外配一大盆(真的是用不锈钢大铁盆装的)沙拉。
一些纽黑文店里的披萨口味的优秀不逊色于披萨。
多种时令新鲜蔬菜,配上橄榄油、果醋、小核桃仁、葡萄干等调味佐料。虽然不算完全健康,但比起纯吃double碳水,聊胜于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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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黑文有三家百年老Apizza店,菜品简单到让人怀疑人生:就两种——白底土豆泥披萨和同样朴素的红底番茄披萨,它们竟然能坚持到百年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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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少得可怜,但好吃超标以至于每天都是人山人海。
如果想吃晚饭你得从下午四点半就开始乖乖排队,排上一小时左右才能挤进店里——不是店才开门哦,是终于有人吃完肯走了。
进了门也别高兴太早,还得再等四十分钟,披萨才姗姗上桌。

(另一家老店Sally排队盛况)
这三家老店店面都小得——不知道该说可爱还是可怜,六七张桌子凑齐一整间店,转个身都得小心别碰掉别人盛披萨的大盘子。

作者供图
一些Apizza店的厨房是半开放的,能看到那些巨大的长柄烤盘,还有吱吱冒热气的老式炉子,烤披萨的师傅们个个忙得像陀螺,手脚飞快。
除了堂食,外带的客人一样络绎不绝。
Apizza实在太有自己的个性了,以至于必胜客、棒约翰、多米诺这种连锁品牌在这里完全混不开,开店数目屈指可数。
Apizza就是那种不迎合、不讨好的披萨,它默默摆在那里,炭火烤得一身英勇伤痕,似乎在用不羁的外形告诉食客们:
真正厉害的美味,不修边幅,照样能让人心甘情愿沦陷。
作者:静思
编辑:知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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