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聚氰胺事件暴露了中国乳业在原材料的质量控制上存在着严重问题，于是国家质检总局要求各家乳企必须在2010年12月31日前重新申请生产许可证，新规定要求企业必须配备三聚氰胺检测设备[1]。可是，国外乳企一直没有检测三聚氰胺的设备，却为什么没出现过类似事件呢？让我们以法国为例，看看国外的牛奶是如何从农场走进工厂的。
君有奶在农场，不收将恐坏
在法国，每头奶牛每年能产4000-7000千克牛奶，品种好的甚至能年产超过1万千克。根据法国2005年的统计数据，一头奶牛平均年产量为7737千克[2]，2005年法国产奶的奶牛总共约400万头，有大约10万个养奶户，算下来平均每户拥有40头产奶的奶牛。再简单计算就可以知道，平均每户每天就能生产出800多千克的牛奶！
奶牛通常每天会被挤两次奶，早晚各一次。当然，现在早已经不会有穿着围裙的妇女提着小桶用手去挤奶了，农场一般都有专门的机械挤奶设备。得到的牛奶直接通过设备的管道输送到用来储存牛奶的冷罐中，以尽量避免对牛奶的污染。（一般冷罐是由乳品企业提供给农场，并且由企业负责冷罐的维护。）
冷罐是牛奶抵达的第一站，可以让刚挤出来的38摄氏度左右的牛奶在一个小时之内降温到4度以下。而且它还装有搅动装置，一方面可以方便热量传递，让温度更均匀；另一方面还可以降低牛奶中乳脂上浮的速度。尽管如此，如果放置的时间太久，或者冷罐出了故障，牛奶还是会变质的。
法国农厂用于储存牛奶的冷罐。
路漫漫其修远，牛奶上下而求索
如何把农场的牛奶尽快接到乳品公司，这其实是一项技术活。为什么呢？首先，牛奶是怕热的，如何保证牛奶不会在运输的途中坏掉？其次，与乳品公司签约的各家农场通常都分布在周围好几十公里的范围之内，如何安排路线才能既省时间又省油？最后，派出去的奶罐车通常都能装20吨左右的牛奶，而一家农场的牛奶一般很少能装满整个卡车，必然要将不同农场的牛奶装在同一辆车上。万一遇到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的情况怎么办？
对于第一个问题，最好的当然是把车上的奶罐也加装制冷设备。然而由于这些奶罐车容量过于庞大，加装能制冷到4度以下的设备在经济上不划算。通常的做法是对车上的奶罐进行隔热处理，以避免牛奶在运输过程中升温太快。然后再在收奶时间上做文章：一般收奶都是大清早出发（甚至有的公司夏天凌晨两三点就出发），赶在中午之前完成，以降低周围环境温度对运输途中的牛奶的影响。
法国用于收奶的奶罐车。
对于第二个问题，乳品企业会把自己势力范围之内的农场划片，分派给不同的车辆，而且收奶的原则是先从最远的那家开始，以尽量减少牛奶在路上的时间。有时候在两家相邻的乳品公司势力范围的交界处，可能有些和A公司签约的农场距离B公司更近，而B公司又有些农场距离A公司更近。这种情况下，通常两家公司会达成协议，互相帮对方收这部分奶到自己公司，然后两家公司之间再具体就差额进行结算。
对于最后一个问题，其实卡车司机除了开车收奶，还兼任牛奶初审评委的职务。抵达农场之后，卡车司机第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冷罐的温度，如果超过6摄氏度，那么这些牛奶就可能有问题，然后他需要根据牛奶的颜色和气味来初步判断牛奶是否已经变质。
之后，在把牛奶泵入卡车奶罐的过程中，司机会使用采样机连续不间断地采样，以获得2份这家农场牛奶的均匀样品。最后当一车牛奶收满，在回程之前，司机还需要对整车牛奶进行采样，并直接利用专门检测抗生素的试剂盒进行检测。这样，在抵达工厂之前，检测结果就会出来了。如果抗生素检测结果为阴性，那么这车牛奶可以泵入工厂的大储奶罐，和来自其他卡车的牛奶混合，以备生产使用。如果结果为阳性，那么这车牛奶只能先被送入看守所：一个临时的储奶罐。随后，工厂会通过更专业的设备对这批牛奶进行检测，如果结果呈阴性，这批牛奶就可以无罪释放了。如果结果仍是阳性，这批牛奶则只好被流放：倒进下水道。
采样设备。
一车十几二十吨的牛奶，可能仅仅因为一家农场的奶有问题就全都倒掉，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之前司机收奶的时候不是每家每户都采样了吗，这时候这些样品就派上用场了，只要对这些样品挨个进行检测就可以知道谁家的奶是那颗“老鼠屎”。当然，为了公平起见，样品还会送给第三方独立检测机构进行检测。有了这些证据，牛奶出了问题的农场就要负责赔偿整车牛奶了。
留得证据在，不怕你使坏
由于奶牛不会自己合成抗生素，所以牛奶里含有抗生素必然是由于农场给奶牛用过抗生素药物，通常是为了治疗乳腺炎。在这种情况下，农场只要主动把曾经用抗生素治疗过的奶牛的奶排除掉，自己并不会有多大损失。如果自己不能确定牛奶是否含有抗生素（比如忘记哪头奶牛使用了抗生素，从而不知道它的奶是否被收入冷罐），可以要求收奶的司机先进行快速检测，这样最多也就是损失当天的牛奶。但是如果奶农隐瞒情况，一旦最后被查出来，需要赔偿的就是整整一车牛奶！由于有着可靠的采样机制，任何有理智的农场主都不会去这么做的。实际情况也是如此，乳品公司通常几年都不会碰到这样的问题。
此外，就算牛奶最终通过检测进入了生产过程，之前采样的样品也会一直留着，直到这批牛奶生产的产品完成其生命周期，也就是说直到这批产品最终完全被使用掉为止。这期间发生的任何与原料有关的食品安全问题，都可以通过对这些样品的分析来最终确定是谁家的牛奶出的问题。因而，并不是国外的奶农“愚钝”，不会往牛奶里加三聚氰胺，而是他们不敢。
反观国内近期出现的各种食品安全问题，其实解决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建立一个行之有效的质量回溯体系，从而在产品出现质量问题之后，可以最终查到根源和直接责任人。仅仅在三聚氰胺事件之后要求各家乳品公司配备三聚氰胺检测设备不过是扬汤止沸，建立质量回溯体系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
国外的农场主并不比国内的奶农品质更高尚，只不过是完善的法律法规和制度约束了他们，使他们不敢冒着出手必被抓的风险去使坏。
文中图片来源：
由作者少个螺丝拍摄、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