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杰夫•赫克特
译者:	有人

苦药难饮

这位先生，西装革履，衣着整洁，忧郁的目光如此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最后还是他提的问题点明了他的身份。“你最近找到小绿人了吗？”

亚莉克莎还是不敢相信，直到她看了一眼他的会议胸牌，这才惊呼：“卡尔!多少年了啊！”。二十多年前，当他们一起担任太空生物学博士后的时候，他还是一副身材单薄、衣着破旧的模样。“你现在哪里高就？”自从她获得终身教职以后，她就和他失去联系了。

“我已经不做研究工作了，”他说道，他的声音和他的目光一样充满忧郁。

“你的先进文明发展模型进展如何？”

“我从没发表过相关的文章，”他说，“自从研究基金申请失败后，我找了份建立经济走向计算机模型的工作，薪酬很不错。我在这次发展论坛上宣讲一个长期市场模型。”

“哦？”亚莉克莎还真不曾注意到他的名字。

“我的名字在商业组中，我想你不会去注意的。我看见你在远景组中，所以决定过来。我还欠你的呢。”

亚莉克莎迷惑不解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不会记得的，当年我们曾经打赌谁先找到工作，谁输谁请客，结果是你赢了，我却因为太穷而没法请你去麦当劳。现在，我能请得起一顿豪华大餐了，而且我想听你谈谈你的事业。”

“太好了”，亚莉克莎说。由于差旅费用不足以及医疗保险费用飞涨，她原本决定省下一顿晚餐了。

“德雷克方程 [注1] 中有这么多因子都对地外智能非常有利，这太令人吃惊了，”亚莉克莎说道，她对这家餐厅的氛围非常满意。“还记得当年我们当博士后时，第一颗热木星的发现引起了多大轰动吗？现在我们在宜居带中发现了上万颗类地行星。那里一定有生命存在。”她停下话头啜了一小口酒，这是她从来喝不起的上等年份酒。

“但是小绿人在哪里呢？”卡尔问道。

“他们肯定存在，只是我们还没找到他们。没有无线电信号，也没有可见光信号。也许他们发送的是中微子或者其它我们尚不知道的粒子，我们根本没法探测，除非他们肯打开粒子对撞机。”

“智慧生命产生的机会有多大？”

“只要产生了多细胞动物，模型显示智慧生命会在几亿年内产生。技术发展需要有手，海豚和大象出局了，但是熊可以做到，或许松鼠也有机会。”

“但是科技文明能延续多长时间呢？虽然我们还没有耗尽资源，但是我们的资源正在化成烟雾消失，我们还在严重污染我们的家园。你到这里来参加会议，就烧掉了你今年多少的碳排放配额？”

“我们无需造访外星世界。发射激光或无线电波信号比星际旅行容易多了。90光年以内，任何人都可以收听到老广播剧《孤胆奇侠》。”

“但这也不是免费的。当基金耗尽时，谁来支付账单呢？”卡尔放下酒杯。“我的模型显示出我们的钱花在什么地方。你知道现在经济领域中发展最快的是哪个行业吗？”

“气候控制和能源？”亚莉克莎猜测道。

卡尔摇摇头。“医疗保健。去年，它占了美国GDP的32%。1960年它仅占5%。70年里，它占GDP的比重增长了6倍，而经济总量比那时增长了100倍，就是说在医疗保健上的开支增长了600倍。”

亚莉克莎想到了她的保险单。“但是医学也在飞速发展。我们征服了脊髓灰质炎和麻疹，而且我们能控制糖尿病了。人均寿命高于历史上任何时期。”

“仅此而已，”卡尔不以为然，“这项投资的边际回报几十年来一直在降低。”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用投影仪投射出一个表格。一条标名为“预期寿命”的曲线趋向平稳，而一条名为“医疗开支”的曲线却陡然上升。

“这意味着什么？”

“经济正在逼近医疗黑洞。随着时代发展，更好的技术用于制造更多更便宜的产品，但是医疗保健却打破了这个基本原则。同样的医疗开支，买到的产品不是越来发越多，而是越来越少。商家在你看3D电影的时候插播速效肌肉增强剂广告，而公众也会购买，尽管它根本不能与真正的身体锻炼相比。我们的经济正在坠入黑洞；所有的新资源都投入了医疗保健。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想添置一台15米口径的太空望远镜却得不到一分钱。”

“可这只是一个暂时的延误，等我们解决财政赤字以后就好了。”

“你可以做梦，”卡尔说，“但这就是所有先进文明的共性。智能生命都会力图维持自己的健康，延长自己的寿命，这完全合乎情理。俄罗斯人缩减了载人航天的基金去投入医保，小绿人们也会这么做的，所以他们不可能在白宫南草坪上着陆了。”

“但是我们还可以聆听他们的声音，”亚莉克莎反驳说。

“你可以试试，”卡尔长叹一声。“也许你会听到，银河中有一位邻居在播放他们的长篇广播剧《孤胆奇侠》。”

（完）

[注1]	德雷克方程，又称“绿岸公式”，是由美国天文学家法兰克•德雷克（Frank Drake）于1960年代在绿岸镇提出的一条公式，用来推测可能与我们接触的地外文明的数量。

作者简介:	杰夫•赫克特（Jeff Hecht）是《新科学家》杂志驻波士顿记者和《激光世界》杂志的特约编辑。

（译自 《自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