蔗蟾蜍：成长不止，厮杀不休

当澳大利亚悉尼大学的生物学家理查德•辛尼第一次听说“失踪的卵”事件时，他担忧这又是一次外来入侵的蟾蜍“大屠杀”。他和他的同事一直致力于研究蔗蟾蜍。这是一种外表泥色有疣、体型很大、原产地在拉丁美洲的两栖动物，它在澳大利亚泛滥成灾。

【蓝色为蔗蟾蜍原产地，红色为引入地。波多黎各曾通过引进蔗蟾蜍，成功控制当地的甲虫数量，此后包括澳洲等地试图效仿这一行径，结果导致蔗蟾蜍在当地泛滥成灾。图片来自wiki commons】

研究者们同时发现，许多当地大型食肉动物，比如淡水鳄鱼和袋鼬，因为误食有剧毒的成年蔗蟾蜍而不幸身亡。如今，小型捕食者似乎开始觊觎同样有剧毒的蔗蟾蜍卵，辛尼担心它们也劫数难逃。

随后进行的野外调查很快找到了蟾蜍卵的真正盗窃者。令研究者们惊讶的是，窃贼竟是蔗蟾蜍自己——更确切地说是幼年蟾蜍（即蝌蚪），它们可以穿梭于蟾蜍卵之间，并肆意捕食它们能找到的黑色滑溜的“球状物体”。

值得注意的是，蝌蚪们不单单是因为饥饿捕食同类！辛尼博士及其同事的研究指出，当给予蟾蜍卵和具有相似外形的其他种类蛙卵时，绝大多数的蔗蟾蜍依旧选择同类作为食物。

变态后的生活并没有使蟾蜍同胞间的威胁得到缓解。科学家们发现，较大体型的蟾蜍会扭动后腿足趾来引诱幼年蟾蜍，然后将它们整个吞下。辛尼博士说，蔗蟾蜍的最大敌人是它们自己，这是一个蟾蜍之间互相残杀的世界。

同类相食，动机在哪？

不光是蔗蟾蜍，科学家们最近也发现了存在于其他动物中的极端而残忍的同类相食行为。这种颠覆性的摄食行为震撼了科学家们，正如伦敦自然历史博物馆迈克•威尔金森所说，这番景象令人瞠目结舌。

有些雄性会被它们的配偶吃掉，为了避免这种命运，一些雄性会终止求爱并且佯装成僵硬的死尸样。有一些母猴在生下后代又不想要之后，会把孩子的大脑给吃掉。另外，还有一种生活在泥土的无足两栖动物——蚓螈，它们在幼年靠不断地吃母亲的外皮得以生长。

【上图：幼年蚓螈进食母体蚓螈的外皮，这种情形将在它们孵育出来后的约三个月内持续进行。下图：蔗蟾蜍蝌蚪们穿梭于蟾蜍卵间，肆意捕食自己的猎物。图片来自nature/science】

在过去，动物中的同类相食行为被认为是偶然或是病理现象。拿一只刚刚生产完的母兔子来说，适当的电击会促使它取食自己的幼崽。如今科学家们已经意识到同类相食行为有时在进化上具有一定的积极意义，他们正在寻求新的例证来追溯这种行为背后的生物选择力量。

为什么蔗蟾蜍要吞食自己的卵？科学家们推测出了三种动机。这种行为能够加速幼体蟾蜍的成熟，同时还淘汰了一部分未来的竞争者。此外，这还是一种对现有丰富资源的开发，而不会浪费其他物种享受不了的剧毒食物。

辛尼博士认为，“这种热带动物被移居到全球最干燥的地方之一，同类相食对于它们来说可能是一种生存的利器，也是使它们成为杰出的“殖民者”的聪明的手段。”

殊死一bó，赤背蜘蛛的“自杀式”求偶

来自多伦多大学的生物学家梅蒂安娜•昂德耶曾对赤背蜘蛛进行过研究。这种蜘蛛与“黑寡妇”有着相似的习性，即雌性个体在交配后会吃掉雄性个体，甚至于雄性蜘蛛会主动将自己送到雌性的嘴边。昂德耶教授发现，这种自我牺牲行为实际上是精心设计的求爱过程的华丽尾声，它最终能延长交配时间从而获得更多的后代。雄性追求者会在网四周跳跃并有节奏地晃动网丝。它在雌性的前后左右四周一遍一遍地逗弄，最后摆出撩人的姿势翻筋斗到雌性的嘴前将自己彻底奉献。

雌性是否做好了交配的准备呢？她允许雄性爬到她背上开始交配并将精子注入她的体内，但是随后，这个庞然大物就会采取行动，从雄蜘蛛的尾部开始咀嚼。雄性继续在雌性嘴边跳舞，有一些能在被吃掉之前被允许开始第二轮交配，他的生殖器官甚至会分离以完成最后的使命。很快雌性蜘蛛便会将雄性蜘蛛整个吞食下去，他死在蛛网中，却将自己的配子成功地传到了下一代赤背蜘蛛。

但是对于一些缺少胆大行为的追求者来说，情况是不幸的。雌性将会缩短与他们的交配时间并提前吃掉他们，然后继续与另一只竞争者交配。

【与左上角红圈中的雄性赤背蜘蛛相比，蛛网右边的雌性赤背蜘蛛绝对算得上是庞然大物。图片来自wiki commons/halibutherald.com】

昂德耶博士表示，雄性赤背蜘蛛的这种自杀行为具有一定的意义。雄性通常只有米粒大小，风一吹就容易被刮走。而雌性通常呈点状分布很难被找到，绝大多数的雄性蜘蛛在他的一生中都遇不到一只雌性。因此对于那些“幸运儿”，就没有时间来浪费了：这是他们在生前的最后一次机会，他们将传播基因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雌性身上。如昂德耶博士所说，“这是他们的临终投资。”

对于那些比赤背蜘蛛有着更好配偶选择的雄性来说，牺牲自己的主意就显得不是那么明智了，有些雄性会偏向于选择饱食后的雌蜘蛛以求自保。在对一些种类的寡妇蜘蛛的实验中发现，雄性蜘蛛会偏向于被刚刚摄食后的雌蜘蛛的特殊分泌物所吸引，从而减小自己被当成点心的风险。

本是同根生，奈何要相煎？

丹麦奥古斯大学的特林•拜德教授和他的同事在研究奇异盗蛛时，发现这种雄性蜘蛛有时候会寻求一种特别戏剧性的避免被配偶吃掉的策略。他们往往会携带求婚礼物向雌性求爱。这份特别的礼物通常是一只用丝整齐包裹着的鲜活的虫子，雄性会将它们从高处放入雌性的嘴中。当雌性对食物产生兴趣并开始安静地取食时，雄性便会待在她们旁边开始将自己的精液注入雌性体内。

【奇异盗蛛（Pisaura mirabilis）是一种有半英尺长的棕色横纹蜘蛛，为了达成交配目的，送礼、装死，软硬兼施。图片来自naturepl.com】

如果雌性在抢夺礼物时显得有点如饥似渴，雄性便会采取装死的策略来避免被捕食。拜徳教授说，“他会一直死死抓着礼物，但是自己却佯装成一副死了的样子，一动不动，将后腿伸到身后。”于是雌性开始绕着礼物转，行动不便的雄性蜘蛛将自己悬挂在礼物上。只有当雌性足够安静地对待她的礼物时，雄性才会重新“复活”并开始交配。拜徳教授表示，这种在性交前的装死行为难得一见且引人入胜。

另一令人悚然的画面存在于最近发现的两种蚓螈的同类相食现象中。这种没有腿的热带两栖动物生活在泥土中，外形似蠕虫，但是蚓螈母亲的行为却如圣人一般。在幼蚓螈孵育出来后约三个月内，母蚓螈会待在它们的身旁，一点一点地用自己的躯体来喂养它们。只消三天的时间，母蚓螈的外皮会变得肿胀、苍白无光。当表皮成熟以后，一群极度饥饿的小蚓螈围绕着她，用两排临时特化的、看上去像带有槽沟的汤匙一样的牙齿剥开母亲的表皮，从头到尾地撕拉。“在10分钟相当疯狂的撕扯之后，它们就能将母亲的皮完全撕扯下来，”来自自然历史博物馆的威尔金森说。他和他的同事在《自然》和《生物学快报》两本期刊上发表了“皮肤喂食”的研究论文。母蚓螈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她在整个过程中都表现得很温和。

并不是所有的母亲都像母蚓螈那么伟大，甚至于还会有一些不同寻常的时刻。绢毛猴一直闻名于它们对后代的巨大奉献，但是在《灵长目》期刊最近的一篇报导中，巴西圣保罗州大学的劳伦斯•克罗特和他的同事描述了在秘鲁亲眼所见的野生母绢毛猴吃小猴的场景：一只母绢毛猴带着她的小儿子和成年女儿一起寻找水果，猴宝宝亲密地伏在妈妈皮毛上，这样的场景在一瞬间是十分美好的。但在下一刻，科学家们却看到母猴子咬穿了小猴子的头颅并吃掉了他的大脑。当她将其整个头部吃掉以后，成年女儿也分得了肩部部分。

【这种有胡须的绢毛猴生长于巴西、秘鲁、玻利维亚等国的热带雨林中，克罗特教授表示，同类相食的场景在绢毛猴中是完全超乎想象的。图片来自wiki commons】

科学家们推测，从某种角度上看，这种恐怖的行为可能是母爱的表现。因为那只成年女儿被证明在当时已经怀孕。而通常养育一只小猴子对于一个群体来说是一件费力的事情，如果这只小猴子幸存下来，可能成年女儿的猴宝宝就没有机会幸存。于是母猴子和女儿达成了她们的协议，用同类相食的手段来达成平衡。

本文编译自 ‘A Toad-Eat-Toad World,’ and Other Tales of Animal Cannibal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