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日]六高寺弦
译者:	SunaKai

“我不是跟你说过，别再吃尖端技术胺了嘛！”

加代子装作没有听见我的话，把三颗红色的药丸丢进嘴里。

“用不了多久，医疗警察就会开始关注这东西。等到检查方法一开发出来，可就全完了。”

“那你告诉我还有什么药物是警察不关注的。”加代子冷冷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使用药物。毕竟药物检查官的妻子使用药物这事一曝光，你的前途也就算毁了。但是，这年头哪有不吃右脑兴奋剂的电脑工程师。”

说完她就用力摔上门，上班去了。看来，我只能趁着别的药物检查官发现之前和她离婚才是上策，我认真地考虑着。

加代子至今没被告发，全靠着身为药物检查官的我泄露了不少药物检查的情报给她。但是最近她似乎过于肆无忌惮了。

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把黄色的药片放进嘴里。

察言观色素。只要吃了这个药，很容易就能读懂他人的表情变化。今天我有两个药物嫌疑犯要录口供。我必须让两个人都老实交代了，才能赢取更多的分数。要知道，我的竞争对手、科长候补岩泽，光这个星期就让五个人乖乖认了罪。

一个小时后，我来到医疗警察的问讯室。第一个嫌疑犯是高三应考生，因为他尚未成年，所以是由母亲陪同来的。

“哼，看看这个，吃了不少嘛。”我摆出威严的态度瞪了母亲一眼。

“一定是弄错了。”那位母亲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家孩子的偏差值有78呢 [注1] ，不干这种事也能考上一流大学。”

“我看也是，吃了这么多药，学习成绩当然提高了不少吧。靠记忆力的科目就吃过目不忘碱，计算能力使用脑筋灵嘌呤，外语则靠脱口而出唑。根据我们鉴定科的药物效果模拟测试结果来看，你儿子如果不用药，偏差值撑死50前后，也不过就是考生里的中流水平。考上好学校的代价，就是被副作用毁了肝脏。你这样也算是孩子的母亲？”

“究竟是谁竟然这样恶意中伤他人？！”母亲的表情变了，“我家孩子成绩好，肯定是有人嫉妒，故意想要陷害他！没错……对门家的前田。没错，那家的孩子笨得要死，肯定是眼红我家孩子聪明。”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位母亲的表情，察言观色素能让我轻而易举地察觉到对方的感情变化。她现在深知自己已经站在绝望悬崖的边缘，正拼命尝试最后的反击。

“取消高考资格。”我尽量无情地说，“所有证据都非常确凿。”

“呜。”母亲倒抽一口气。她那愤愤不平的表情在瞬间就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张马上就要哭出来的脸。

“够了，妈妈，我们回去吧。”儿子这时候才第一次开口。他就像完全没有听到刚刚我和他母亲之间的那番对话一般。

“嗯，其实也不是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只要在供认状上签个字就行了。”

“你是说承认自己的罪行……但是这么一来不就彻底完了吗？”

“也不全是，等于说算是自首了。由于自己发现肝脏恶化而感到震惊，从而有了向药物警察坦白的想法，这么说也说得通。自首的话，就只暂停一年的高考资格。”

母亲一边用手帕擦着眼睛，一边在文件上签了字。

其实，我手上根本就没有确凿的证据。虽然确实有人告密，但是药物检查却没能得出足以说服药物审判厅的证据来。我说的那些药名，都是电脑根据状况搜查的结果推测的。我通过观察母亲的表情，选择了比较容易让他们就范的战术，最后再一锤定音。

“已经解决了吧，那赶快回家让我学习啊。”儿子这么说着，硬拉着母亲离开了问讯室。哎呀呀，看来他还吃了引发偏执症的牛脾气啶。

接下来是个小说家。资料上说他有服用天马行空酮和运指如飞醇的嫌疑。天马行空酮能强化人的想象力，而运指如飞醇则能大幅提高敲击键盘的速度。

小说家进入问讯室时，两只手的指尖抽搐不停。这是经常服用运指如飞醇的特有症状。

“明明都忙得焦头烂额了，居然还被叫到这种地方来。”小说家坐下来的时候说。

“有人告发你使用药物哦。我想你也很清楚，不管是什么职业，使用药物取得成果都被看作是不公平劳动。”

“啊——？告发？哼，肯定是佐佐木启辅之流想要陷害我。那家伙和我是一年出道的，但是发表作品的媒体很冷门，又没拿过文学奖，才会想出这些歪门邪道。”

“根据我们的调查，上个月你在杂志上发表了12篇短篇。此外还有5篇长篇连载，2本单行本。这份量稍微有些异常吧。”我把小说家的作品列表放在桌子上，“嗯嗯……一共有多少页呢？”

“这是才能的问题啊。你们这些凡人大概无法理解，但是只要有才能，这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我一边摁着计算器，一边观察着小说家的表情。他眉间皱纹里渗出的一丝焦虑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这可是佐佐木启辅之流根本无法相提并论的才能。那家伙的最高记录也不过一个月350页而已。而且光靠自己的才能他也写不出东西来，听说都是用了身在美国的表哥提供的情报。那家伙写的什么国际悬疑故事，其实全都是根据他表哥的情报写出来的。我觉得他表哥肯定是CIA的职员。”

话题朝着毫无关系的方向发散着，这明显就是天马行空酮的效果。

“对了，这是CIA的阴谋也说不定。我在作品里也经常写到CIA，不过他们一般都是坏人方，所以我才招来他们记恨。呀，难道说我写的内容正好与CIA真正的阴谋偶然一致。这听起来很有趣，以为阴谋曝光的CIA想方设法地要让我失利。这能写成很好的小说呢，嗯嗯。”

“该死，又算错了。”我停下摁计算器的手，故意很不爽地大声说。

“啊哈，你连计算器都不会用吗？给我。”

小说家一把抢过我的计算器，用快得连眼睛都看不清的速度按了起来。我意味深长地看着运指如飞醇的惊人效果。

“1231页。”

“非常好。刚刚你的动作已经被单向镜子那边的摄像机拍下来了。我会将之送往药物审判厅，办理强制药物检查的手续。今天先到这儿，你可以回去了。”

小说家一边咕哝着“难道你也是CIA吗”之类的话，一边离开了问讯室。真可怜，估计他会被永远驱逐出文坛吧。

不管怎么说，今天的两件案子都办得很成功。我将口供的结果整理成文件，然后送到部长办公室里。就在我打算和平常一样离开之际，部长叫住了我。

“出了点麻烦事情，丑闻啊！岩泽那家伙被定期药物检查抓了个正着……”部长带着非常郁闷的表情说，“他使用了舌灿莲花散。”

舌灿莲花散是推销员经常使用的药物，吃了后会变得油嘴滑舌，极具说服力。

“这可真是不好办呐。”我也尽量装出苦恼的表情来。当然在心里，我已经为对手的马失前蹄而三呼万岁了。

“什么都瞒不过媒体，头疼死了……唉，不管怎么说，明天预定由岩泽录的口供都由你来做。”部长说着，将问讯对象的名单递给了我。

简直是太幸运了！不仅仅是岩泽失势这件事情，那张名单上记载着我妻子的名字。要是岩泽审了我妻子，恐怕失势的就是我了。

这样一来科长的座位毫无疑问已是我的囊中物。至于我妻子加代子，先无罪释放了，再找个适当的时期离婚就好。不行，还是毒杀掉比较安全。这世界上有的是绝对不会露馅的毒杀法。

我坐在自己桌前，拼命抑制着几乎马上就要爆发出来的笑声。忍得太用力，胸口都痛了。

那其实是察言观色素副作用引发的心衰竭症状，我完全没有意识到。

[注1]	偏差值：日本用来计算考试成绩的方法。以全考生成绩的平均分为基准50，越高则排名越高，成绩也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