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脑疫苗不可能引发病毒性脑炎

视频中明确说，另外2个患者接种的是流脑疫苗，但没有明确说明梁嘉怡注射的是乙脑疫苗还是流脑疫苗。不过，梁嘉怡的父提到注射的疫苗是成都生物制品研究所（下文简称“成研所”）生产，而成研所并不生产流脑疫苗，因此，我猜测其接种的是乙脑疫苗。

由于乙脑疫苗和流脑疫苗，名称中都有一个“脑”字，而视频中的患者所患的又都是病毒性脑炎，因此，当事人很容易就认为疫苗与“病毒性脑炎”有关。记者的报道也意图说明接种疫苗与病毒性脑炎之间存在因果关系。

但事实上，乙型脑炎（简称“乙脑”，是病毒性脑炎的一种），是乙型脑炎病毒感染所致的脑实质发炎，而流行性脑脊髓膜炎（简称“流脑”），则是因脑膜炎球菌（细菌）感染所生的脑脊髓膜炎。稍微有些常识的人，看到此处，也都明白了，流脑与乙脑完全是两码事，预防细菌感染的流脑疫苗并不会引起病毒性脑炎。

也许还会有读者想问，那这流脑疫苗会不会引起流脑呢？我跟大家细细地分析下流脑疫苗的制备工艺，大家就会坚信“不可能”这个答案了。

流脑疫苗的主要成分是脑膜炎球菌表壳上的荚膜多糖，连灭活的细菌体都没有，所以流脑疫苗连灭活疫苗都不算，只能算是组分疫苗。从菌体表面提炼的多糖成分，这种本身无生命力的组分当然不会导致人体感染流脑，更别提病毒性脑炎了。

存在被病毒污染的流脑疫苗吗？

也许有人会问：难道不会在流脑疫苗的生产过程中不小心混入致病的病毒？我当然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但是，现代化生产的疫苗，每一个批号的产量通常在几万支至几十万支，假如真有那么一批被致病病毒污染的流脑疫苗上市，那肯定会有很多人在接种流脑疫苗后集中发病，而这种事故是无法隐瞒的。

但此次新闻报道中，只是提到了几个病例，而没有对这几个患者发病时是否发生大规模的集体接种事故做出说明。而我在网上同样没有搜索到明确于2005年（2个患者于2005年接种，后患病毒性脑炎）发生的这种疫苗接种引发病毒性脑炎的公共卫生事件。

预防病毒感染的乙脑疫苗很安全

我国目前使用的乙脑疫苗全部是国产疫苗，有两种主要工艺：一种是减活疫苗（即含有活的无致病性的乙脑病毒），一种是灭活疫苗（即含有灭活的乙脑病毒）。由于上述视频中没有交代接种的是乙脑减活疫苗还是乙脑灭活疫苗，所以下面我对两种情况分别进行分析。

合格的乙脑灭活疫苗中不含活的乙脑病毒，绝无可能引起乙脑。但如果乙脑灭活疫苗中的病毒灭活不彻底，确实有可能在接种后引起乙脑。

1904年，美国军队中有13个人服用了细菌学家自以为已经加热灭活的伤寒疫苗，结果有7人（54%）染上伤寒。事后对这种疫苗进行培养时发现，每毫升死疫苗中仍有2-3个细菌由于没被热灭活而被培养出来。从这个历史事件可以知道，确实存在疫苗中病原体没有被彻底灭活的可能性。但更重要的一点是：如果使用了未被完全灭活的疫苗，中招的风险非常大，绝不会只发生个案。

100年过去了，现代疫苗生产过程中的灭活工艺已经非常成熟，加上每一批疫苗上市前必须进行质量检测，未彻底灭活的疫苗上市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且如前面提到的，现代化生产疫苗生产过程中，如果真出现一批未彻底灭活的疫苗并上市，那么中招的人数肯定不是一个小数字。

视频未提及与梁嘉怡同时接种同批乙脑疫苗的人数有多少，以及这些人的健康状况，但可以推测当地并无其他类似接种乙脑疫苗后集中罹患病毒性脑炎的患者，否则事态会非常严重。我同样没有搜到2003广东曾发生过因接种乙脑疫苗引发的公共卫生事件。所以，乙脑灭活疫苗中含有活病毒导致病毒性脑炎的可能性不存在。

乙脑减活疫苗是我国特色，已经应用20年，全球范围内接种剂次数超过2亿剂次，从未发现因为接种乙脑减活疫苗引起乙脑的病例。印度曾报道过接种我国的乙脑减活疫苗患乙脑的病例，但对这些病例的病毒分析后，发现造成感染的病毒为乙脑野病毒（即乙脑疫苗所使用的病毒以外的乙脑病毒），并非乙脑疫苗病毒。

乙脑减活疫苗所含虽为活病毒，但并无致病力，同样的，如果是生产过程出了问题，那疫苗确实可能导致感染，但绝不可能出现只有1人因接种疫苗而患病的情况。

减活疫苗的论战

世界卫生组织（WHO）一直以来对减活疫苗的安全性持怀疑态度。因为减活疫苗本身会引起人体的轻微感染，可能让人不适；在疫苗生产过程中，减活病原体可能会恢复致病力或毒力，造成与自然病毒相同的临床感染；另外，减活病原体在人体内繁殖后，会排出体外，这些排到外环境中的疫苗病原体也有恢复致病力或毒力的可能。因此，WHO一直推进灭活疫苗的研发与普及，世界范围内，总的趋势也是非活疫苗替代减活疫苗。不过，乙脑减活疫苗可能会成为一个特例。

乙脑病毒减低致病力后做成的疫苗高度稳定。为了防止乙脑减活疫苗的疫苗病毒在多年生产使用过程中可能发生致病性恢复的情况，我国对乙脑疫苗病毒株进行持续地基因监测，发现虽然有个别核苷酸发生改变，但疫苗病毒的关键基因及其表达的氨基酸非常稳定，从分子水平证实了疫苗的安全性。而且接种乙脑减活疫苗后，人体几乎不排毒。

更重要的是，接种乙脑减活疫苗的效果比灭活疫苗要好很多，接种起来也更方便，成本也更低。因此，WHO也已经认可我国乙脑减活疫苗的安全性和有效性，并批准使用[2]。

值得注意的是，所有减活疫苗的禁忌症上都会将“免疫缺陷及免疫抑制者”列进去。虽然减活疫苗中所含的活病毒或细菌是无致病性的，但对于免疫缺陷或免疫抑制者是否能接种目前尚无统一的结论。免疫缺陷及免疫抑制者或其家长，可以请教医生视免疫缺陷的严重程度及减活疫苗本身的特性，衡量接种与不接种的风险后，再做决定。

视频中提到的所有患病儿童都值得同情，他们面临的生活困境理应得到社会救助。但媒体这种不理科学、不看事实的报道却给本就脆弱的医患关系雪上加霜。难道媒体所谓的“申张正义”只是为了让医患双方对立吗？患者家长的误解，可以理解，但新闻记者在不进行查阅资料的前提下，做出这种不符合医学常识的报道，并向大众传播，实属不该。

参考资料:

[1]

南都视觉的微博

[2]	世界卫生组织-全球疫苗安全咨询委员会-流行性乙型脑炎（乙脑）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