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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真的会让人抑郁吗?

(妲拉/编译)挪威南部小镇尤坎的居民对太阳有一种复杂的情愫。“与我居住过的其他地方相比,这里的人们特别喜欢讨论太阳:如果很长时间没有太阳,大家就会猜测它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艺术家马丁•安德森(Martin Andersen)表示,“他们对阳光有点着迷。”安德森推测,这可能是因为在尤坎,一年中有半年的时间你能看见阳光泼洒在北边高高的山壁上,“看起来很近,但却无法触摸”。入秋以后,阳光照射在山壁上的位置一天比一天高,仿佛某种预告冬至将临的日历。到了1月、2月和3月,阳光又会慢慢降落下来。

尤坎建成于1905年到1916年之间,当时一位名叫山姆•艾德(Sam Eyde)的企业家买下了这里的一处瀑布,建起了一座水力发电厂。紧接着,生产化肥的工厂拔地而起。但工厂的管理层担心手下的工人得不到足够的日照——于是他们修建了通往山顶的缆车,好让大家到高处去晒太阳。

建于1928年的Krossobane缆车。图片来源:visittelemark.com

2002年8月,马丁来到尤坎,当时他只是想带着新组建的家庭找个过渡的地方住下来,这里离他父母家比较近,也有合适的机会可以赚点钱。尤坎奇特的地貌吸引了他——这座3000人的小镇坐落在两座高耸的山峰之间,它是奥斯陆以西第一座真正的高海拔城镇。

但可望而不可即的阳光让马丁感觉忧郁疲惫。挪威最北边的地区每年总会经历长达数个月的黑夜,与那些地方相比,尤坎至少每天还能看到东升西落的太阳带来的一点天光,但这里的居民基本看不到那个圆圆的大火球,也体会不到灼热的阳光洒在皮肤上的感觉。

夏去秋来,马丁发现自己每天都会推着两岁女儿的婴儿车沿着山谷越走越远,一路追逐即将逝去的阳光。“那完全就是一种生理性的渴望:我不想待在阴影里。”现在,马丁在尤坎镇中心开了一家古着店。要是有什么办法能把山顶上的阳光反射到镇子里就好了,他想道。中纬度地区的人们应该很熟悉马丁的这种感觉,我们总是绝望地试图抓住日渐稀薄的秋日阳光,但很少有人会真正行动起来,在山顶上安装巨大的镜子来解决这个问题。

冬季忧郁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阴沉灰暗的冬天是否真的会浸透我们的皮肤,让我们感觉沮丧?

很久很久以前,人们就注意到了季节和阳光对身体和精神的影响。大约成书于公元前300年的《黄帝内经》就曾经提到,季节会影响所有生物,书中还建议说,“冬三月,此谓闭藏……早卧晚起,必待日光,使志若伏若匿”(冬天是休养储存的季节……人应该早些休息,等到太阳出来以后再起床,注意抑制欲望,避免情绪起伏)。1806年,法国医生菲利普•皮内尔(Philippe Pinel)在他的著作《精神疾病论述》(Treatise on Insanity)中提到,他的一部分病人“在寒冷的12月和1月”病情会加剧。

今天,这种轻度的心神不宁常常被称为“冬季忧郁”。对于患有季节性情绪失调(SAD)的一小部分人来说,冬天真的分外抑郁。20世纪80年代,医学界首次将总在一年内的同一个时间段反复出现的抑郁症定义为SAD。大部分精神科医生认为,SAD是广义抑郁症的一个子类,不过也有一小部分SAD属于双相情感障碍。

大约有10%~20%的抑郁症患者和15%~22%的双相情感障碍患者报告称,自己的病情会受到季节的影响。“冬季忧郁是相对轻微的情绪低落、嗜睡、精力不足,如果伴有比较严重的抑郁症,患者通常意识不到二者的症状是连续的。”瑞士巴塞尔时间生物学中心主攻精神神经生物学的名誉教授安娜•威尔茨-贾斯蒂斯(Anna Wirz-Justice)说。安娜还表示,就连没有季节性心理问题的健康人,也会出现类似的周期性起伏,他们会在秋天和冬天感觉情绪低落、没精打采,而随着春天和夏天的到来,情况就会改善。

阴沉的季节为什么会让这么多人感到疲惫低落?科学界提出了几套理论,虽然目前尚无定论,但这些假说基本都与生物钟有关。人体生物钟大致以24小时为周期,它影响着我们的行为和各种生理感受,包括饥饿、困倦和活跃。冬季忧郁似乎与昼短夜长有关,明亮的光线看起来有一定的抗抑郁效果,所以这些假说的出现算是相当合理。有一套理论认为,某些人的眼睛对光线不太敏感,所以当周围的亮度下降到某个阈值以下,他们就难以使自己的生物钟与外界同步。另一套理论认为,有些人冬天分泌的褪黑素比夏天多——就像某些表现出强烈季节性行为的哺乳动物一样。

图片来源:Sara Andreasson/Mosaic

不过,最具影响力的理论还得数“阶段转换假说”(phase-shift hypothesis):这套假说提出,白昼变短会延长褪黑素的分泌,导致人体内部的昼夜节律与外界时间不同步。正常情况下,夜间的黑暗会使人体褪黑素水平升高,让我们感到昏昏欲睡,而清晨的明亮光线会抑制这种激素的分泌。“如果你的生物钟变慢了,褪黑素水平居高不下,那么哪怕闹钟响了,你知道自己必须去上班,但生物钟仍会让你不想起床。”美国佛蒙特大学心理学教授凯利•罗翰(Kelly Rohan)表示。不过生物钟失调为何会带来抑郁?科学家仍在继续探索。有人认为褪黑素带来的疲惫感会造成一系列连锁的不良反应。如果疲惫的感觉让你产生了一些负面的想法,那么你可能会情绪低落,食欲不振,继而出现其他症状。

但是,最近科学家又研究了白昼长度变化对鸟类和小型哺乳动物的影响,这些实验为我们提供了另一种解释。美国加州大学圣迭戈分校的精神病学名誉教授丹尼尔•克里普克(Daniel Kripke)提出,褪黑素可能影响下丘脑,进而影响另一种激素——甲状腺激素——的合成,这种激素负责调节人体的各种行为和生理过程。

克里普克说,冬季天亮得比较迟,所以褪黑素分泌延续的时间也更长。动物实验表明,如果受试动物在苏醒时体内褪黑素水平较高,那么甲状腺激素的分泌会受到严重抑制——而脑部甲状腺激素水平过低会影响动物的情绪、食欲和精力。比如说,我们已经知道甲状腺激素会影响5-羟色胺,这是一种调节情绪的神经递质。一些研究表明,人类脑部的5-羟色胺水平在冬天会降到谷底,夏天则达到峰值。2016年,加拿大科学家发现,与普通人相比,SAD重度患者体内,抑制5-羟色胺作用的一种蛋白质会出现较明显的季节性变化,这意味着SAD可能真的与这种神经递质有关。

SAD也许是上述所有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尽管我们还没弄清每种因素各有多大影响,不过,无论冬季忧郁的原因是什么,明亮的光线——尤其是清晨的明亮光线——似乎的确能改善患者的症状。

用镜子和灯照制造光亮

一位名叫奥斯卡•柯蒂尔森(Oscar Kittilsen)的会计第一个想到了在北面山坡上安装大型旋转镜的主意,按照他的设想,这套镜组可以“捕捉阳光,像桅杆上的明灯一样照亮尤坎镇和镇上快乐的居民” 。

一个月后的1913年11月28日,有新闻报道称,山姆•艾德正在推动这一项目,可是又过了差不多一百年,这件事才终于办成了。不过在1928年,挪威海德鲁公司(Norsk Hydro)送了一件礼物给尤坎镇,他们修建了通往山顶的缆车,好让镇民们在冬天里去山顶上晒太阳。如果不能把阳光带给人们,那就带着人们去触摸阳光

马丁•安德森并不知道这一切。不过在收到了地方议会用于推进该项目的一小笔资金以后,他很快了解了这段历史,并开始筹备一项真正可行的计划。他需要的是定日镜:这种镜子可以持续追踪阳光的方向,并将它反射到某个固定点——在这里,就是尤坎镇的市民广场。

三面镜子矗立在镇外的山坡上,每一面镜子的面积都有17平方米。1月,低垂的太阳每天只能把广场照亮两个小时,从中午到下午两点;但镜子反射的金色阳光暖人心脾。从亘古的阴影踏入那片金黄的一刹那,我领会到阳光如何塑造了我们感知世界的方式。突然之间,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更加立体;我觉得自己也成了柯蒂尔森所说的“快乐的居民”。而当我离开那片阳光,尤坎镇仿佛变得更加灰暗平淡了。

山顶日光镜的反射示意图和市民广场的阳光照射效果。图片来源:news direct/next animation studio(上),Bilfinger SE/ flickr(下)

早在6世纪,历史学家就描述过夏天的极昼和冬天无尽的暗夜带给北欧居民的情绪起伏。瑞典南部的马尔默市位于尤坎以南560千米处,大约与爱丁堡、莫斯科和温哥华处于同一纬度。瑞典大约有8%的人口患有SAD,另有11%的人报告称自己有冬季忧郁的症状。

1月初,太阳在8:30左右升起,还没到下午4点,它又悄悄落下。对马尔默的英语和瑞典语教师安娜•奥德•米尔斯坦(Anna Odder Milstam)来说,这意味着一年里有好几个月她得摸黑上班。“冬天我们都感觉很累,”她说,“孩子们也深受其扰。每年的这个时间,他们都会变得没精打采,迟钝很多。”

早晨7:45,安娜到我下榻的市中心酒店来接我。当时是1月初,天色还很暗;但随着清晨的到来,雪前的阴沉天空逐渐露出了灰暗的面目。我问安娜是否喜欢冬天,她明显打了个哆嗦。“不,一点也不,”她生硬地回答,“我喜欢太阳。”

安娜任教的林德堡学校约有700名学生,这里有学龄前的孩子,也有16岁的少年。学校无法改变当地的阴沉气候和高纬度,所以当局另辟蹊径,试图用人工的方法模拟阳光,改善孩子们的精神状况。

早晨8:50,一走进安娜的教室,我立即本能地眨了眨眼,迟疑了一瞬。感觉像是有人突然拉开了一间黑屋子的窗帘。不过当我的眼睛适应了明亮的光线,我看见教室的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的。一群14岁的孩子坐在整齐的课桌后面,略带笑意地看着措手不及的我。他们都参与了当地政府组织的一项实验,探究人造光线是否能够提高儿童的机敏程度和睡眠质量,进而提高他们的成绩。

“上学或者上班的时候,如果精神有些恍惚,我们自己都能觉察得到,你会感觉自己的表现没有达到最佳水平。”马尔默内部服务局的开发人员奥勒•斯特兰德贝里(Olle Strandberg)说,这个项目是由他的部门主持的,“所以,如果有什么办法能让孩子们在冬天变得更清醒,我们非常愿意尝试。”

从2015年10月开始,安娜教室的天花板上就安装了能够调节颜色和亮度的灯,来模拟春天室外的明媚阳光。这套装置是一家名叫“点亮大脑”(BrainLit)的公司开发的,他们的最终目标是为每个人量身定制一套人工日照系统,监控使用者每天得到的日照量,以此为基础调节人造阳光的强度,让每一个人得到最合适的日照,维持巅峰的健康水平和产出。

上午8:10,孩子们进入教室,明亮的蓝白色灯光帮助他们清醒过来。一整个上午,灯光会越来越亮,快到中午的时候,亮度又会略微减弱,好让孩子们平稳适应外界较暗的天光。午餐之后,教室重新沐浴在明亮的蓝白色灯光之中——“来抵御饭后的昏昏欲睡。”斯特兰德贝里开玩笑说——不过到了午后,光线会随着黄昏的到来逐渐变暗、变黄。

清晨的明亮光线可以帮助我们抑制体内残存的褪黑素,赶走睡意,并为脑内调节昼夜节律的24小时生物钟提供明确信号。通过这样的方法增强生物钟的功能,到了夜幕再次降临的时候,我们就能在正确的时间感觉到睡意袭来。

目前已经有一些初步的证据表明,人造阳光的确会影响孩子们的睡眠。14名安娜班上的孩子和另外一个班未接受人造阳光照射的14名孩子,参与了一项小规模的试验性研究,科学家要求孩子们佩戴Jawbone健康追踪手环,并记录2周的睡眠日志。到了第二周,两组孩子的睡眠情况出现了明显差异:安娜班上的孩子晚上醒来的次数更少,有效的睡眠时间比例也更高。

谁也不知道人造阳光系统是否真能影响孩子们的考试成绩,我们甚至找不到合适的方法来测量这一数据。不过它可能真的有效。近期研究表明,明亮的光线不光能够抑制褪黑素、抵御残存的睡意,还能让大脑变得更兴奋。伊勒斯•范德瓦勒(Gilles Vandewalle)和比利时列日大学的同事们给志愿者佩戴脑部扫描仪,然后用明亮的脉冲白光照射志愿者,并要求他们完成各种任务。结果发现,和未照射白光时相比,照射白光以后,志愿者脑部与任务相关的区域会变得更加活跃。虽然科学家并未直接考察志愿者的任务表现,但是范德瓦勒表示,既然相关脑区的响应更强,那么你应该会表现得更好:你的速度会变得更快,或者反应更准。

安娜认同这个观点。她非正式地报告说,她觉得孩子们变得更机敏了。“学生们都觉得自己的专注力提高了,”她说,“其实每天早晨我也很盼望走进教室,因为待在教室里的感觉很棒——我觉得自己更清醒了。”

光照疗法有效吗?

当然,用光线来对抗冬季忧郁的想法并不新鲜。利用日照灯缓解冬季抑郁是一种相当主流的疗法,瑞典人是这方面的先驱,日照诊所采用的方法通常更加激进:医生会给病人穿上纯白的衣服,然后让他们待在充满明亮光线的白色房间里。

马尔默的一位精神科医生巴巴•彭齐(Baba Pendse)回忆起自己在20世纪80年代在斯德哥尔摩参观一家日照室时的情景:“我还记得,在那个房间里待了一段时间以后,我们都开始活跃起来。”他说。1992年,彭齐在隆德市开办了一家日照疗法诊所,几年后又在附近的马尔默开了另一家,一直运营至今。

和彭齐一起坐在马尔默的日照室里,我不禁想起了滑雪场山顶上的阳光咖啡厅:明亮的光线带来同样的愉悦心情。日照室里有12把白色的椅子和吧凳,所有椅子上都盖着白色的毛巾,室内一片雪白,包括咖啡桌、杯子、纸巾和方糖。只有速溶咖啡颗粒是棕色的。屋子里很暖和,灯光也十分柔和。每年冬天都有大约100名SAD确诊患者来到这里,患者可以在2周内选择10天时间,每天清晨接受2小时的日照治疗。彭齐为抑郁患者提供了两种选择:团体日照治疗或是抗抑郁药。“和抗抑郁药不一样的是,日照疗法可以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他说。

图片来源:Sara Andreasson/Mosaic

近年来,瑞典的日照疗法遭遇了一阵抵制风潮,只有几家诊所幸存下来,马尔默的这家就是其中之一。人们的担忧部分来自瑞典卫生技术评估委员会2007年的一项研究,当时他们审查了已有证据并得出结论:“虽然瑞典的日照疗法相当流行,但在这个领域,没有人发表过任何可靠的对照研究论文。”他们说,利用日照室治疗SAD的方法“既不能证明有效,也无法证明无效”。于是,这个模棱两可的结果被一些人解读为“日照疗法完全没用”。

讲完这些前因后果,彭齐摇了摇头。对日照疗法来说,标准的安慰剂随机对照研究很难实施,他说,因为,“用什么来当安慰剂呢?”

即便如此,仍有一些证据表明,日照疗法对大脑产生的效果可能类似某些抗抑郁药。在2016年发表的一项研究中,11位接受了2周日照疗法的SAD患者体内5-羟色胺转运蛋白结合水平大幅下降,达到了和夏季差不多的数值——这项指标显示了5-羟色胺的作用被抑制的速度。

除此以外,还有其他证据。我们的眼球后部有一种特殊的感光细胞,它似乎能够辅助调节人体内的昼夜节律。这些细胞名叫ipRGC,它们对蓝光格外敏感;ipRGC关联着脑部的几个区域,可能会影响我们的生物钟、睡眠中心乃至掌管情绪的部分脑区。

通过这些细胞,明亮的光线似乎能够以多种方式影响我们的情绪和警觉性——比如说,抑制褪黑素、同步生物钟——但研究者相信,光线对情绪还有另一种更加直接的影响。小鼠实验表明,不合时宜的光照会引发类似抑郁的行为——小鼠对糖的兴趣减弱,参加强制游泳测试(人们经常用这种方法来衡量小鼠的绝望程度)时也会更快放弃。但是通过基因改造去除了ipRGC细胞的小鼠却没有出现这种现象。

与此同时,范德瓦勒的实验室还发现,负责处理情绪的脑区对蓝光的响应尤其强烈,而在冬季,SAD患者的下丘脑会对蓝光产生异常的响应。“冬季忧郁会让人多食嗜睡,昏昏沉沉,这些行为都与下丘脑有关,所以要研究光线对大脑的影响,下丘脑可能是一个关键的脑区。”他说。

积极的心态或许有助击退冬季忧郁

不过,尤坎镇也有很多人对日光镜不以为然。我访问过的不少当地人觉得那不过是吸引游客的噱头——不过他们也承认,日光镜的确有利于旅游业。我去尤坎镇的那天,天空湛蓝,镜子反射的金色阳光十分灿烂,但广场上的人却寥寥无几。事实上,我听到的说法是,只有刚搬到尤坎镇的人最喜欢日光镜。

马丁•安德森承认,他已经慢慢习惯了当地缺乏日照的气候。“我现在的感觉已经没有那么糟了。”他说。在这座格外阴郁的小镇,土生土长的居民和决心定居的外来者似乎都会逐渐获得一种免疫力,不再像平常人那样渴望阳光。

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挪威的另一座城市:特罗姆瑟。特罗姆瑟是地球上最靠北的城市之一,地处北极圈内400千米左右。这里的冬天一片黑暗——从11月21日到1月21日,太阳甚至根本不会从地平线上升起。不过奇怪的是,尽管特罗姆瑟的纬度极高,但研究表明,当地的心理疾病发生率却没有明显的冬夏差异。

有人认为,这种针对冬季忧郁的抵抗力来自遗传。冰岛人似乎也有类似的特质:有报告称,冰岛的SAD发病率只有3.8%,比很多更靠南的国家还低。而在加拿大一个名叫马尼托巴的地方,冰岛裔的人口SAD发病率只有其他族裔的一半左右。

不过,也有人认为这种现象完全出于文化因素的影响。“简单粗暴地说,来到这里的人似乎可以分为两种,”特罗姆瑟大学研究快乐的心理学家约•维特索(Joar Vittersø)表示,“有人恨不得立即回南方去找份工作,另一些人却能安居乐业。”

安妮-玛丽•赫克通(Ane-Marie Hektoen)在挪威南部的利勒哈默尔长大,33年前,她跟随生在北方的丈夫来到了特罗姆瑟。“刚开始我觉得黑暗的冬天十分压抑,对此我毫无准备;起初那几年,我不得不借助日照室来帮助自己克服障碍,”她说,“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对黑暗期的态度慢慢发生了变化。这里的人们觉得漫长的黑夜舒适而温馨。南边的冬天十分难熬,但在这极北之地,大家却很享受黑暗的冬季。”

走进安妮-玛丽的家,我仿佛来到了冬天的童话王国。天花板上的灯不多,而且都是水晶灯,折射的璀璨灯光恍如梦幻。早餐桌上放着蜡烛,房子的内墙上随处可见粉色、蓝色和白色的涂鸦,与窗外的夜空和柔和的雪晕交相辉映。丹麦人用“hygge”来形容温暖舒适的氛围,挪威人则说“kos”或者“koselig”,安妮-玛丽的房子便是这个词的真实写照。

特罗姆瑟经历的漫长冬夜被称为极夜,不过每天至少有几个小时,外面多多少少有一点柔和的朦胧天光。哪怕是在真正漆黑一片的时候,人们依然十分活跃。一天下午,我租了一双越野雪橇,沿着城市边缘一条灯火通明的大街滑雪兜风。尽管天色晦暗,我仍然看到了不少踩着滑雪板遛狗的市民;一个男人戴着头灯在跑步,还有数不清的孩子在雪橇上嬉戏。我在一座公园外停了下来,惊讶地发现公园里的儿童游乐场被泛光灯照得雪亮。“这里的孩子冬天也会玩攀岩吗?”我询问一位正在努力穿溜冰鞋的年轻女子。“当然,”她用纯正的英语回答说,“所以我们才装了泛光灯啊。要不是这样,我们就什么事儿都办不成啦。”

图片来源:Sara Andreasson/Mosaic

2014年到2015年,斯坦福大学心理学家卡里•莱博维茨(Kari Leibowitz)在特罗姆瑟待了10个月,试图弄清当地人如何应对寒冷阴暗的冬天。她和维特索合作设计了一套“冬季精神状态问卷”来评估特罗姆瑟市、斯瓦尔巴群岛和奥斯陆地区的人们对待冬天的态度。莱博维茨告诉我,越往北走,人们看待冬天的心态就越积极。“南方人不喜欢冬天的程度都差不多。不过总体来说,喜欢冬天的人对生活的满意度更高,也更愿意接受能带来个人成长的挑战。”

听起来似乎相当简单,但积极的心态似乎真的有助于击退冬季忧郁。最近,凯利•罗翰发表了一篇临床试验论文,对比了认知行为疗法(CBT)和日照疗法治疗SAD的效果,结果发现,在接受治疗的第一年,患者取得的进展大体相当。CBT的核心在于理解患者的认知模式和误区,进而改善患者的思维模式和应对问题的方式。对于SAD患者来说,就是把“我讨厌冬天”换成“比起冬天来,我更喜欢夏天”,或者把“冬天我什么都干不了”变成“对我来说在冬天做事情更加困难,但是如果事先计划并付出努力,我也能做到”。

CBT还可以帮助患者寻找一些在冬天也愿意做的事情,帮助他们摆脱蛰伏冬眠的状态。“我不会坚决否认季节性抑郁有生理性因素的影响,因为它确实与昼夜循环有关,”罗翰说,“但我的确认为,从某种程度上说,人应该能够控制自己的反应,做出更好的应对。寒冷阴郁的冬日里,你可以试着改变一下内心的想法和行为,来让自己感觉舒服一些。”(编辑:odette)

题图来源:Sara Andreasson/Mosaic

The End

发布于2017-03-23, 本文版权属于果壳网(guokr.com),禁止转载。如有需要,请联系果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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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da Geddes

生物、医学与技术领域自由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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