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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菜八卦之寒门名士——苋菜和灰菜

虽然说了作为吃货要去搞野菜吃这样的话,但是既然现在的生活节奏这么快,要求大家老往深山老林里跑也不大现实,所以我们还是接着多说一点伴人生活的野菜。

有别于上一次有着显赫家族背景的 荠菜和蒲公英 ,这次要说到的两类野菜,其背景就不那么“硬”了,族亲们基本都是些花无艳色、茎非高直的低调分子,更鲜有著名的蔬菜。就算这两个,乍一看也是其貌不扬的样子,但是这并不妨碍这两位野菜俩凭借自身的价值脱颖而出,成为人们认识最早、最熟悉的一批植物,从而立身为家族中的名士。相应地,它们二者背后的家族:苋科和藜科,也就分别以它们命名——它们,就是苋菜和灰菜。

荷锄清肚肠——苋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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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枝苋(Amaranthus retroflexus),这是广义上的苋菜的一种,在我国北方分布广泛,狭义上的苋菜指的是菜市场那种泛红的蔬菜。 摄影/秦隆】

反枝苋(Amaranthus retroflexus【等】),苋科(Amaranthaceae) 苋属(Amaranthus),茎叶作为蔬菜食用。

《说文•艹部》:“苋,苋菜也。”《南史•蔡撙传》:“斋前自种白苋紫茄,以为常饵。”

说起苋菜,可能是由于适口性比较好,算是食用比较普遍的野菜了,作为北方人的我就格外喜欢趁嫩芽摘下来后,焯过切段拌了浓浓蒜汁的野苋菜。而从南朝蔡撙公“不饮郡井”、“自种白苋紫茄”以示自清的行为来看,我国人民早就认识到了苋菜的食用价值并能将其作为普通菜蔬熟练栽种,直到现在,流着鲜红汤汁的蒜炒红苋菜也还是蜀中和江浙一带端午必吃的菜品。

然而仔细说起来,以上的“苋菜”概念其实有些混乱,狭义的苋菜即苋(Amaranthus tricolor)本人,指的是菜市场中常见的那种总是泛红的蔬菜,主要栽培用于蔬食,或做观赏花草,《南史》中提到的应该也是这一种,因为现在植物学中的白苋(A. albus)指的是分布在北方而且叶小不堪食用的种类。而至于广义的苋菜,则还包括了苋属小家庭中的不少野生兄弟,比如我吃过的那种,就应该是北方广布的反枝苋(A. retroflexus)。此外,苋属里的野菜还有皱果苋(A. viridis)、繁穗苋(A. cruentus)等,而南方常见的刺苋(A. spinosus)不仅嫩苗可食,夏秋季的茎秆还是很有意思的卤菜原料,从而成为了罕见的一种植株成熟后也可以采食的野菜。

不过概念再怎么混乱,苋属的所有种类也只有不多的几十种。就算是整个苋科大家族,60-70个左右的属级小家庭和不到1000个物种成员的阵容虽然看上去也不算小,但跟十字花一比那就不是一个数量级了,遑论菊科。仿佛是为了进一步印证“做草要低调”这条家训似的,苋家族不仅苗裔有限,花朵也都不怎么起眼儿,不过仔细观察的话,也还是能找出一些可以作为族徽的特征的,例如:虽然不如菊科那样亲密如同一朵,但苋科植物的花也还总是以密集的花序出现;而且这花序里的每一朵花不仅小的可怜,花瓣还被三五片儿干巴巴通常也不鲜艳的膜片代替。于是,对照这个族徽,再加上“花色和叶子相同”、“叶子并非成对生长”这两个家族内的限制条件,我们就可以在身边的荒地里寻找苋属植物的成熟植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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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整个苋科家族中,苋属以外能作为野菜的成员并不多,从图中这三位,你该能看出苋科成员有多低调吧? 1.青葙(Celosia argentea) 2.牛膝(Achyranthes bidentata) 3.喜旱莲子草(Alternanthera philoxeroides) 摄影/ nemo虫子】

因为可以变成干膜质宿存的缘故,野苋们那些顶在干枯茎秆丛顶端的、毛扎扎的干花是北方城乡荒地在冬季最常见的风景之一,如果走过去折下来略加敲打,还会掉出许多小米似的黑粒儿。事实上,在一些同属的亲兄弟那里,这些小粒儿可不只是看起来像小米,比如尾穗苋(A. caudatus)和前边提到过的繁穗苋,就是分别以“老枪谷”和“老鸦谷”的名义作为谷物在南方栽培的。类似地,作为苋家族的兄弟科,随后将出场的藜家族也有着沙蓬(Agriophyllum squarrosum)这样种子可食的种类。

大抵是因了那低调的家训,整个苋家族里名气足以拿来一说的成员也不多。不过凡事总有例外,只消举一种就足以勾起大部分人恍然的感觉——鸡冠花,这厮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伴人植物”了吧,那鲜红的“鸡冠”就是肉质化的花序。别看鸡冠花是栽培的物种,它其实还有个失散在原野中的亲兄弟——青葙,这家伙和牛膝、莲子草等组成了苋科中除苋属以外为数不多的野菜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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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冠花(Celosia cristata)的穗花品种,是不是很像亲兄弟青葙?它们和成熟的苋菜一样,都拥有干膜质的花被片。 摄影/秦隆】

蓬蒿丛中菜——灰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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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藜(Chenopodium album),对于这种野菜,大多数人可能毫无头绪,那换个说法,“灰菜”呢?摄影/秦隆】

藜(Chenopodium album【等】),藜科(Chenopodiaceae) 藜属(Chenopodium),幼苗可作蔬菜用。

《说文》:“藜,艹也。”段玉裁注:“藜初生可食。”《礼•月令》:“(孟春)行秋令,则其民大疫,飚风暴雨总至,藜莠蓬蒿并兴。”

见到藜这个字,恐怕绝大多数人都和我当年一样完全摸不到头绪,然而一说“灰菜”,应该就会有相当一部分迷惑的同学顿觉释然。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灰菜君在一篇关于长征的小学课文中的亮相——虽然故事最后贺龙同志为了大家中毒了——但是这毕竟反映出灰菜(含藜Chenopodium album、小藜Ch. ficifolium、杖藜Ch. giganteum等)作为救荒野菜在人们生活中的地位。至于它那略嫌青涩的味道,则因为身带小毒不可多食,再加上荒年不复,已经乏人问津。所以说起灰菜来,那不仅名声比不上同科的蔬菜大宗菠菜和甜菜,甚至还不如同为荒地野菜的表弟地肤(扫帚菜)有名了。

其实不仅是在课文里,我们大家十有八九都是见过藜本人的。因为非常适应贫瘠的土地,早在《礼记》的时代,藜就和蓬、蒿之类的强力杂草一同出现在人类的视野中,古往今来,人们总是可以轻松地在墙角道旁房前屋后中找到它那灰扑扑有时还会泛红的菱形叶子。这强大的生命力正是遗传自背后的家族——藜科植物100-130余个属1300-1500余个种,虽然只比苋科多点儿有限,在一般的植被中也踪迹寥寥,可是因为对于盐土和荒漠、半荒漠有着出奇的适应能力,从而剑走偏锋,往往能成为荒漠中地位显赫的物种。比如猪毛菜和盐地碱蓬(黄须菜)两位,一方面是藜家族中为数不多的野菜,另一方面同时还是有名的耐盐碱物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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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藜科家族中的野菜为数不多,猪毛菜和盐地碱蓬这两位有名的耐盐碱物种就位列其中,荒地野菜的另一名成员——地肤也是名声在外。1.猪毛菜(Salsola collina) 2.盐地碱蓬(Suaeda salsa)3.地肤(Kochia scoparia) 摄影/秦隆、nemo虫子】

藜科家族中少有的“巨人”梭梭(Haloxylon ammodendron)则和胡杨(Populus euphratica)、柽柳(Tamarix sp.)齐名,这三种木本的大型耐旱植物作为荒漠植物的旗帜物种,并称“沙漠三剑客”。更甚者莫如盐穗木,这家伙能够豁出一身的血红,在盐湖边的盐沼中孤军深入,旺盛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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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穗木(Halostachys caspica)的幼苗,摄于青海茶卡盐湖旁,长大后可长成近两米的“小树”。 摄影/秦隆】

除却喜欢避居荒漠这一怪癖,作为苋科的兄弟家族,藜科的花朵也同样以低调示人——甚至可以说更加低调,干脆就看不出来花瓣在哪儿,往往只有支愣着的花药表明花还在开放,花序的排列也没有苋菜密集可观。但是到了果期,之前低调着的花被片们就开始嚣张了。以藜为例,其花被不但不会凋谢,反而会增大、变硬,最终形成一个五棱形的硬粒儿把种子保护在其中。至于藜家族中的其他角色,往往还可以在背面长出翅状、刺状或疣状的附属物,让人有一种花仿佛刚开的错觉,所以比起真正的花期,倒不如说这个“花期”时候的藜科植物更有辨识度一些。

从开头引用的两篇古籍中可见,藜最早是作为杂草而不是菜蔬被人认识的,这是有原因的。大概是老在贫瘠的盐碱环境中生长,藜,特别是茎叶泛红的藜是带有小毒的,过量进食可以引起“日光性皮炎”等症。同科如猪毛菜、邻科如苋菜也多少有类似的问题。故而,还是野菜系列文章中强调的那点——野菜虽然美味,但请一定在有经验的靠谱人士指导下食用。承平日久,并不缺衣少食的我们不过是尝个鲜儿,何必要以身犯险呢。

 

参考资料:

[1] 汉语大字典编辑委员会,1992.汉语大字典(缩印本)[M].武汉:湖北辞书出版社,四川辞书出版社:1340,1383
[2] 中国科学院中国植物志编辑委员会,1979.中国植物志第26卷[M].北京:科学出版社
[3] 吴征镒,路安民,汤彦承,等,2003.中国被子植物科属综论[M].北京:科学出版社:145~156
[4] 苟光前主编,2009.野菜图谱[M].贵阳:贵州科技出版社:17
 
The End

发布于2012-01-10, 本文版权属于果壳网(guokr.com),禁止转载。如有需要,请联系果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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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隆

植物分类学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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