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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真的足够理性吗?

(文/Jonah Lehrer)来给你讲个我不信的心理学研究。80年代早期,阿莫斯•特韦尔斯基(Amos Tversky)和托马斯•季洛维奇(Thomas Gilovich)开始研究费城76人队的多年统计数据。心理学家们研究了每个队员的每次投篮,他们分析了几千次篮球出手的数据。

为什么要做这个呢?特韦尔斯基和季洛维奇对所谓“热手效应”感兴趣。也就是说,NBA球员有时候会自认为“手很热”、“手感好”。尽管球员、教练和观众都相信热手效应是真实存在的,心理学家却知道,人类很难感受到真正的连续命中。毕竟我们这个物种还会相信玩老虎机的时候有“手感”这回事。

分析了76人队所有的投篮之后,心理学家发现根本没有证据证明“热手效应”的存在。球员投篮命中的几率不会受到他们之前是否命中的影响,每次投篮都是独立事件,跳起来投篮就像扔硬币。所谓连续命中只是我们的想象。

这些证据令76人队十分震惊。得分后卫安德鲁•托尼(Andrew Toney)尤其怀疑,他很确定他自己就是个拥有“热手效应”的球员,会经历明显的“高潮期”和“低潮期”。但统计数据却不是这么说的。正常赛季里,托尼的命中率是46%。在连续三次命中(这肯定表示他当时“手感好”)之后,命中率却降到了34%。当托尼自以为“热得发烫”的时候,其实却“冻成冰棍儿了”。

但也许76人队是个统计学的例外。毕竟,根据科学家的调查,91%的NBA球迷都相信“热手效应”。他们知道球员什么时候手感好。因此,特韦尔斯基和季洛维奇决定分析另外一支篮球队——波士顿凯尔特人队。这次,他们看的是罚球。他们再一次发现,“热手效应”并没有科学依据。拉里•伯德(Larry Bird)与安德鲁•托尼一样,在几次罚球命中之后,罚球命中率反倒下降了。伯德会变得自满,一些本该投进的球也会进不了。

那么为什么我们还如此相信“热手效应”呢?罪魁祸首是“认知偏误”。一旦一位球员连续投进两个球(其实是很寻常的状况),我们就开始想,他是不是手感不错。也许他手热?为什么他还没拿到球?此时,我们的漏洞百出的理性机制就粉墨登场了,我们开始忽略没投进的球,只看到了投进的球。换句话说,我们总是在寻找能证实球员“手热”的证据。结果是,心理虚构统治了我们对球赛的认知。

诡异的地方也就在这里,即使我了解特韦尔斯基和季洛维奇的研究,完全相信他们的数据,我还是能感受到“热手效应”的存在。我看NBA总决赛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惊叹射手们的“好手感”,无论是科比还是罗斯。这种顽固的怀疑并不稀奇。凯尔特人队的传奇教练“红衣主教”奥尔巴赫(Red Auerbach)据说对特韦尔斯基的统计分析不屑一顾。他说:“不就是科学研究吗?我一点都不在乎。”当然,更大的问题是为什么会有认知偏误。这似乎是个需要用自然选择修正的心理缺陷,因为它总是带来错误的信仰和因果关系。如果我们不像这样只相信符合自己信念的证据,我们会变聪明好多。

这也带我找到了一个迷人而煽动人心的新理论,它是由雨果•默西尔(Hugo Mercier)和丹•斯珀伯(Dan Sperber)提出的。本质上,他们认为人们的理性思考与寻找事实或作出最佳选择无关。实际上,它只是为与他人争论服务:

“理性通常是增加知识的手段,也能帮我们更好地作出决定。然而,许多证据表明,理性通常会造成认知扭曲以及错误决定。这暗示着我们应该重新对理性加以思考。我们的假设是,理性的作用是争论性的。它是为了让我们更好地说服他人。”

在Edge.org最新一期上,有默西尔的访谈,目前他是宾夕法尼亚大学的博士后。默西尔最初介绍了人类理性的争论理论是如何解释认知偏误的:

“心理学家表明,人类有十分强大的认知偏误。它指的是当我们有一个想法时,就会开始围绕这个想法进行理性思考,为想法寻找各种证据。他们会努力证明自己是对的,会为自己的决定找理由,但就是不会推翻自己。

“而认知偏误的问题在于,它让人们作出糟糕的决定,相信疯狂的事情。你可能会觉得人类有这么强的认知偏误挺奇怪的。如果理性存在的目的是为了帮我们相信更靠谱的事情、作出更合适的决定,那么认知偏误就不应该存在。

“但假如从争论理论出发,认知偏误就很有道理了。当你试图说服别人时,你无需为对手找证据,只要找到对自己有利的证据就行了。这也就是认知偏误能帮到人的地方。

“我的理论在于认知偏误不是理性的缺陷,而是特性。它是理智的内在组成部分,不是因为理性有了纰漏或者人们不够聪明,而是因为人们实在太擅长理性了,擅长用理性跟人争论。争论理论不仅能解释认知偏误的存在原因,还能启发我们如何避免认知偏误的坏处。”

更不用说,这项新理论赤裸裸地描述了人类本性。我们喜欢把自己当成理性的动物,拥有普罗米修斯传来的天赋,能够解读世界、挖掘隐藏的真相。但默西尔和斯珀伯指出,理性与真实无关,因此在NBA球员凭运气打进几个球时,我还是会相信他们手感不错。相反,理性根植在交流当中,源于我们试图说服别人自己的观点正确。毕竟我们是社会的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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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主介绍: Jonah Lehrer是Wired的特约编辑,是《我们如何决定》和《普鲁斯特是神经学家》的作者,同时也是New Yorker, NY Times Magazine和WNYC’s Radiolab的特约撰稿人。对科学的敏感,其他人很难像Jonah一样。

The End

发布于2011-05-14, 本文版权属于果壳网(guokr.com),禁止转载。如有需要,请联系果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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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hie

生态学硕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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