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Claire L. Evans)题图:被带到月球上的《倒下的宇航员》,由艺术家艺术家保罗•范•霍伊东克设计。
月球只是块石头而已。
但它是塞勒涅、阿耳忒弥斯、黛安娜、伊希斯这些月亮女神的化身;它是衡量我们生长与繁殖力的可怕时钟;它在西方是一位老人的家,在东方是一只兔子的家;它是无数幻想航行中的目的地;长期以来人们认为它会引发精神失常。它是另外一个世界,却近在咫尺,俯视着我们。我们为它创作奏鸣曲;我们长期幻想它黑暗的一面,也许那里满布着《2001太空漫游》中的黑石,也许住着会飞的人。它可以是蓝色的,奶酪做的,或者化身为中秋之时的各色佳肴。
在所有宗教与各种传统中,月亮都是极为重要的图腾;在占星术中,它具有神秘的力量——潜意识、通灵、梦境、想象、情感世界,以及一切瞬息万变的事物都由它掌控。根据《企鹅符号词典》的说法,月亮的光芒来自太阳,“它代表了思考后获得的知识,也就是理论或者概念。”
这些表明,月球不再只是一块冷冰冰的石头,它更是一个抽象的概念,让人琢磨不透。
而这个概念对艺术家极具吸引力。正因为月亮无法触及,因此才会如此有趣。它的神秘、费解,以及不可企及吸引了太多人。
那么,该怎样将38.6万千米外的月亮融入你的作品呢?艺术家如何说服那些控制生杀大权的爱国军工研究机构,让自己也有机会触摸这个离我们最近的天体呢?似乎没有直接的办法。对于那些“月球博物馆”的参与者来说,这需要走后门,将作品非法绑在月球登陆舱上。而对于比利时艺术家保罗•范•霍伊东克(Paul Van Hoeydonck)来说,只要请宇航员大卫•斯科特(David Scott)吃顿饭就能搞定。

范•霍伊东克是月球上唯一一件艺术品——小雕塑《倒下的宇航员》的作者。这件作品有许多有趣之处。首先,它能帮助我们理解月球艺术家所面临的技术局限。当然,有时候局限可以被艺术家利用,例如窗框和橱柜门上的涂鸦,但太空艺术的局限是非常严格的。在设计这件艺术品的过程中,范•霍伊东克所用的材料只能是又轻巧又结实的,同时能承受极端温度。由于它是纪念逝世宇航员的作品,所以不能有性别标志,也不能让人看出种族。结果多少有点奇怪,它看上去就像一个面朝哈德利山倒下的金属乐高小人。
就像月球博物馆那样,《倒下的宇航员》冒着被官方发现的危险,小雕像是被宇航员们——斯科特和吉姆•欧文(Jim Irwin)偷偷带上阿波罗15号登月舱的,而美国宇航局对此一无所知。它的“安放仪式”充满异教色彩,欧文和斯科特在放置雕像和标志牌时,于月球表面进行了一项秘密仪式。“我们只是觉得应该纪念那些作出了很大贡献的人。”斯科特后来说。注意,他们所纪念的人包括八位美国宇航员以及六位苏联宇航员。在冷战之中,这种无政治意义的举动令人惊奇。

斯科特和欧文对这个小纪念物怀有虔诚的感情。当斯科特将雕塑放到月球的尘土之中时,欧文在与控制台闲聊,以便掩护。直到回到地球,他们才宣布了这个纪念活动,但却将范•霍伊东克的名字隐去,希望能避免相关的商业开发。而范•霍伊东克无疑是希望扩展自己的事业,因此之后违背了有关《倒下的宇航员》的神圣默契,于1972年以每件750美元的价格卖出了几百件签名复制品。如果越战纪念碑的设计者林璎(Maya Lin)也这么做,那真是件可怕的事,但对于范•霍伊东克,我想饶他一次也无妨。毕竟,《倒下的宇航员》本身只是个图腾,如玩具一样。
我认为这个故事颠覆了艺术家与科学家的辩证关系。范•霍伊东克是个工程师,他所做的只是设计一个符合技术规格的金属小人而已,而斯科特与欧文才是让这个看似多余的美丽行动成为现实的人。是宇航员将小雕像一路带到了月球,并悄悄安放好。他们理解中的月球不仅是一块石头,更是一个幻化的概念,而人类在月球上所做的一切都充满了意义、历史重要性,以及某种难以言说的神圣感。斯科特、欧文和美国宇航局对范•霍伊东克的商业行为十分犹豫,而艺术家最终也停止了商业活动,转而将各种《倒下的宇航员》复制品捐赠给博物馆,剩下的自己保存。
尽管通常状况下,艺术家会捍卫自己所创造的概念,但在阿波罗15号上,那些受过军事训练的宇航员完成了这件事。这也许表明,太空经验能够超凡地改变我们的视角,最终将我们变成诗人。
博主介绍: Claire L. Evans 从事科普写作五年来,被非著名周刊Willamette Week誉为“青年文化传播新星”,被著名说唱歌手Kanye West 赞为“一位有成就的科普作家”。Claire不仅涉及科普写作(主要方向为宇宙学),还是一位科幻小说评论家,以文字犀利,思想深刻,逻辑严密见长。她曾说,从事宇宙科普写作五年来,仍然不知该如何描述宇宙。(吐槽:估计是因为宇宙过于浩瀚,喜爱尤甚,因此不知该如何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