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兔123/译）1998年，美国西弗吉尼亚州的一名高中教师安•科林内斯蒂维（Ann Klinestiver）在医生的建议下开始服用盐酸罗匹尼罗（一种多巴胺受体激动剂）药片，用于治疗因帕金森症造成的身体震颤。

药物治疗起到了不错的效果，她的震颤确实得到缓解，但后来却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此前从未沉迷于赌博的科林内斯蒂维突然对老虎机游戏入了迷。她把所有其他的事情抛置身后，甚至会一次在老虎机前连续“奋战”18个小时。直到2004年停止服用药物之前，她在赌博上总共输掉了25万美元，并因此与丈夫离了婚。而在停止服药后，她对赌博的爱好在几周内便消失了。

科林内斯蒂维的医生认为，这也许并不是巧合。在那之后的数年时间内，又有数百名服用罗匹尼罗或其他多巴胺受体激动剂药物的患者身上也出现了类似的冲动控制障碍（Impulse Control Disorder）问题，他们突然开始沉迷于赌博、成瘾药物或是性。

如果只分析某一患者的个人情况，就很难确认这些行为到底是由药物造成，还是原本就会发生的现象。但最近在《美国医学会期刊•内科学》（JAMA Internal Medicine）上发表的一篇统计分析报告提出了有力的证据，证明药物就是促进成瘾行为的元凶。

在研究中，托马斯•摩尔（Thomas Moore）和其他几位精神病学研究员对超过1000个患者用药后出现冲动控制障碍的案例进行了分析。结果显示，使用多巴胺受体激动剂药物的患者出现这种问题的概率是服用其他药物患者的277倍。

研究人员称，这一发现带来的短期结果是，这些仍在市面上出售的药物需要对这些副作用进行更加详细的警示和标注，同时对用药患者也要进行更密切的观察。而从长期来看，这个偶然的结果也为科学家认识成瘾现象打开了一个新的窗口。

摩尔表示：“各种药物都会带来一些不良反应，而这个案例则显得尤为吸引人，因为它包含了一系列引人关注的行为：病理性赌博、无法控制的消费欲，以及过度旺盛的性欲。”

药物促进成瘾行为的新证据

此前，已经有一些病例研究对服用此类药物的患者及他们身上的症状进行了分析，这些研究中也提到了患者用药后出现异常冲动行为的问题。有研究指出，患者在服用这些药物后出现成瘾症状的发生率可能会高达到22%。

然而，类似这种研究得出的结论也可能并不靠谱，因为观察的数据样本有很大的随机性。摩尔称：“在很多案例中，你很难排除一些潜在因素作为症状诱因的可能性。”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摩尔和他的同事们从美国食品药物监督管理局（FDA）的“不良事件报告系统”（Advert Event Reporting System）中提取了九年的数据进行分析。这些数据中包括来自各个国家的医生或患者报告的关于药物不良反应的案例。其中共有1580份报告记录了用药后产生冲动控制障碍的案例，这些病例中有39.7%是病理性赌博，29.4%是性欲亢进，12.8%是强迫购物行为，此外还有暴食症、自慰过度等案例报告。

结果显示，这些报告中有710份（约占总数的45%）与多巴胺受体激动剂类药物有关。在这些报告样本中，服用多巴胺受体激动剂的患者出现冲动控制障碍的概率是服用其他药物患者的277倍。

在这个结果面前，我们几乎可以肯定这些药物与冲动控制问题之间存在关联。然而，我们并不能由此计算出服用这些药物发生成瘾行为的确切概率，因为这些报告不能代表全部的服药者。

另外，研究人员还发现六种多巴胺受体激动剂药物中有两种与产生冲动控制问题的副作用关联尤为突出。在这一研究中，服用普拉克索（Pramipexole）和罗匹尼罗（Ropinirole）的患者产生冲动控制问题的概率分别是服用其他药物病人的456倍和152倍，而这两种药物也拥有类似的作用机制。

药物如何影响冲动控制？

在健康的大脑中，多巴胺是一种重要的神经递质：它从一个神经细胞释放，并与相邻细胞上的受体结合，使该细胞产生兴奋并释放能继续向前传递的电脉冲。多巴胺在大脑各处都发挥着作用，而它在几个大脑网络系统中起到的作用尤为重要，这其中就包括运动控制系统与“奖励中心”，而成瘾就与后者密切相关。

在帕金森症患者的大脑中，那些负责产生多巴胺的脑细胞会慢慢死去。而这会使运动控制系统出现混乱，造成人体的震颤。多巴胺受体激动剂能模仿多巴胺的作用，因此可以帮助减轻相关症状。

两种与产生冲动控制障碍副作用关联最大的药物，它们都作用于一种相同的多巴胺受体（D3受体），而这种受体也集中出现在大脑奖励系统内的一些特定回路中。科学家们推断，在患者用药物之后，药物会使奖励系统变得更加兴奋，增加人们在享用食物、进行性行为、使用成瘾性药物或是赌博赢钱时产生的快感。

帕金森综合症研究员霍华德•魏斯（Howard Weiss）在对新研究的评论文章中写道：“（这些药物）实际上能够使大脑中通常禁止人做出危险行为的机制‘松开刹车’，同时刺激人们寻找‘奖励’的欲望。”

这对患者来说意味着什么？

从研究结果来看，医生和那些可能使用这些药物的患者需要更加谨慎了。

摩尔表示：“FDA应该要求在这些药物上标注更显著的警示信息，同时服用这些药物的人们也需要得到医生与看护人员的密切观察。”目前，在官方公布的多巴胺受体激动剂药物副作用列表中，还没有将冲动控制问题列入其中。

另外，与头晕、呕吐之类的症状不同，人们通常不会把沉溺赌博当作一种药物副作用。患者在遇到这些问题时，可能并不会联想到药物或是把情况报告给医生。他们甚至可能试图掩盖事实，认为这只是自己的问题。这些药物并不会在每个人身上都产生如此奇怪的反应，但这些副作用也并不鲜见，因此人们应该对此加以警觉。

科学家们能从中知道什么？

从更广的意义上来说，这个案例代表了一个有趣的（也是不幸的）大脑实验，并有可能揭开进一步揭开成瘾现象的谜团。

其他药物也可能带来一些冲动控制的问题，例如戒烟药伐尼克兰可能会使部分人更具攻击性，还可能造成抑郁与精神失常。但多巴胺激动剂药物却与此不同（这也是使这个案例如此有趣的原因之一），它们能够使人产生一些特别的成瘾行为，例如过度赌博、暴食、性欲亢奋等等。

摩尔表示：“多年以来，人们都在谈论精神问题与人体生物化学失调的关联性。但说实话，也从来没有人真正确定某一种失调会带来什么样的行为。而现在我们可以进行一项对大量患者的研究，真正归纳出生理上的失调会导致哪些相关的行为。”

基于目前的发现，研究人员也开始尝试制造降低成瘾性的药物。这种药物也将作用于同样的D3受体，但起到相反的作用，这样就能有效减少毒品、赌博等事物在人脑中产生的快感了。（编辑：窗敲雨）

论文原文：

Thomas J. Moore, Joseph Glenmullen, Donald R. Mattison, et al. Reports of Pathological Gambling, Hypersexuality, and Compulsive Shopping Associated With Dopamine Receptor Agonist Drugs. JAMA Intern Med. Published online October 20, 2014. doi:10.1001/jamainternmed.2014.52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