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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猩猩的叫声能揭示人类语言的起源吗?

(EON/译,vicko238/校)在坦桑尼亚森林里,弗洛伊德、威尔基以及其他黑猩猩在安静地进食和休息。马兹·西拉利(Mzee Hilali)站在我旁边,正在记录黑猩猩的行为。他曾经是珍·古道尔(Jane Goodall)在贡贝国家公园的一项长期研究的田野助理,已经这样工作了三十年。

突然间,一声奇怪的尖叫从百米之外黑猩猩们进食的地方传来。西拉利转向我,略带笑意地说“Nyoka”,这个词在斯瓦西里语里表示“蛇”。

藤叶中的蛇。图片来源:Michael Wilson

弗洛伊德从树上爬下来,迅速朝叫声的方向走去,西拉利紧紧跟在后面。当我缓慢穿过灌木丛来跟上他们时,西拉利朝我喊道:“Chatu!”“蟒蛇!”

当我追上西拉利时,他正指着地上一堆交缠的藤叶。我仔细看了一下——蛇的躯体大部分都看不到,但是唯一露出的那块黑色与棕色的鳞皮实在是太大了,这只能是蟒蛇。

马兹·西拉利有着多年的经验,当他听到这种特定的叫声,立即就知道黑猩猩们发现了蛇。这意味着黑猩猩有表示“蛇”的单词吗?它们有自己的语言吗?我正在和一些学生及坦桑尼亚的田野助理合作,记录并分析黑猩猩的叫声,进而尝试回答这样的问题。最终,我们希望了解人类语言当初是如何演化的。

黑猩猩是人类的最近亲物种之一,它们和我们有着很多不同寻常的相似特质。像人类一样,它们能制造和使用工具,能联合起来成群捕猎猴子之类的动物,也会守护群体的领土,有时还会组成团伙并杀掉敌人。

然而,有一种特质似乎将人类和其他物种区分开来,这就是全面发展的语言。其他动物也能交流,但是只有人类似乎能交流无限种类的话题。语言能让我们制定计划、相互协商并教授知识。

语言为什么演化,又如何演化,这一直是个谜题。人类演化的大部分证据来源于化石,但化石骨头并不能告诉我们太多软组织或者人类早期祖先声音的状态。研究我们相近物种的交流方式能够帮助解决这一谜题。

如果黑猩猩的某些交流特征和语言相似,通过研究它们,我们能进一步探索这些特征为何演化出来。如果黑猩猩的交流方式与人类大相径庭,语言演化的关键步骤必须发生在两物种在演化上分离(大约790万年前)之后,其原因是人类所独有的。

黑猩猩的叫声拥有不同含义

为了研究黑猩猩的交流方式,我和同事在森林中跟踪它们的生活。我们带着手提的猎枪式扩音器和数字录音机,等待着它们呼叫。

通常,我们每天都会选定并跟踪一只黑猩猩,试着对每个个体记录同等数量的叫声。除了记录新的叫声,我们还在建立一个来自其他研究者的录音档案,这些记录可以追溯到上世纪70年代。目前我们已经有71个小时的录音。

图片拍摄于Michael Wilson在乌干达基巴莱国家公园进行学位论文研究期间,他拿着扩音器,等待图片中的黑猩猩“小布朗”的叫声。图片来源:Becky Sun

关于蛇的警报很有趣,但是因为黑猩猩通常不会遇上大蛇,很难对此进行系统研究。(凯西·克罗克福德(Cathy Crockford)和同事倒是做了一些有趣的实验,回放这些叫声的录音,观察黑猩猩们如何反应,用假蛇的模型给它们看。)不过,有一件事情是黑猩猩每天都要做的:吃。黑猩猩每天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找东西并吃掉它。当它们发现食物时,常常会发出一种特定的叫声——粗哼声(rough-grunt)

生物学家丽莎·奥布莱恩(Lisa O’Bryan)和我一同研究粗哼声,以此作为她的学位论文研究。黑猩猩们的粗哼声从低沉嘈杂的咕哝到高声尖叫之间变化。一些研究者提出一个有趣的可能性:也许黑猩猩们发出各种分明的粗哼来反应不同的食物,就像用单词来命名食物一样。

但是丽莎发现,当吃任何单独一种的食物时,黑猩猩都出发出一系列的不同的粗哼。这些叫声的发出者据此告诉其他黑猩猩自己在进食,但是并没有表明在吃什么。

正如一种特定的警告声通知族群有蛇出没,交配时的细颤声宣布交配刚刚发生了。

为什么雌性黑猩猩在完成交配时,有时会发出这种叫声呢?我们还没搞清楚。由马兹·西拉里和上世纪70年代的田野助手研究员收集的数据已经被录入到电脑数据库中,因此我们能方便地检索上千种不同的交配场景。

我的学生托尼·马萨罗(Tony Massaro)已经在分析这些数据,试图找出雌性黑猩猩发出这种叫声的原因。这样的叫声并不特别像单词,但是它们在交流时很重要。正如人类发出的一些无言的声音(例如笑声、叫声和哭声),听者能从其中推断出发声者的情况。

黑猩猩的叫声也有地区差异

珍·古道尔在公开演讲开始时,通常会播放一种被称作“喘嘘”(pant-hoot)的叫声。这种叫声一共有四个部分,以柔和而低频的“hoo”作为开始,然后增强,接着到达高潮,最后渐出。喘嘘的声音很大,能让黑猩猩们在森林中远距离交流。

已有的研究发现,不同的区域有着不同的喘嘘。贡贝地区和距其160千米的马哈尔的喘嘘有所不同。当我在基布莱森林(乌干达)播放马哈尔地区(坦桑尼亚)的喘嘘时,当地的黑猩猩表现得就像听到了侵入者。如果它们的群体中有三只以上的雄性,它们会发出很大的叫声来回应,然后迅速朝声音的方向移动。

如果它们的群体中只有一、两只雄性黑猩猩,它们会保持安静,如果它们要靠近发声者,会缓慢而又谨慎。

对于黑猩猩来说,准确辨别出敌友事关生死,因此相邻族群有着不同的喘嘘声是有道理的。

凯西·克罗克福德和同事发现,在科特迪瓦的泰伊森林(Taï Forest),不同的黑猩猩群体也有不同的喘嘘声。如果这种群体性差异是由声音学习引起的,那么这和人类语言中的方言十分相像。

我的学生尼沙·迪赛(Nisarg Desai)已经在测试贡贝地区是否也是如此。我们和坦桑尼亚的一组田野助理合作,记录来自米通巴(Mitumba)和卡斯克拉(Kasekela)的黑猩猩的叫声,并正着手测试群体之间的差异。

我们还在这项分析的早期阶段。

黑猩猩也许能进行某种程度的声音学习,但是我着迷于喘嘘声在地区之间的细微差别。黑猩猩会发出许多不同的叫声:喘嘘、喘叫(pant-barks)、嚷叫(waa-barks)、喘哼(pant-grunts)和粗哼等等。但是在非洲,所有的黑猩猩都会在相似情况下发出非常相像的一系列叫声。从这方面来说,黑猩猩的叫声更类似于笑声及哭声这样的人声,而不像人类语言那样不同地区差异巨大。

黑猩猩们用不同的声音有效交流,但其方式和其他非人灵长类动物非常相似。这表明,我们和黑猩猩的共同祖先拥有的声音交流方式,就是相当典型的非人灵长动物的状态。语言真正的重大变化,例如终生都能学习全新的发音,还有这些声音丰富的象征意义,很可能是两个物种分离后才演化的,而其原因仍不为人知。(编辑:Ent)

The End

发布于2018-05-21, 本文版权属于果壳网(guokr.com),禁止转载。如有需要,请联系果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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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chael Wilson

明尼苏达大学生态学、演化和行为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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