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个姨妈而已，居然直接把我送进手术室 | 果壳病人
那是一个愉快的周五晚上，慵懒周末即将开始，本次的姨妈接近结束，第二天还是老公生日，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我们正在厨房做着晚饭，讨论明天吃啥，忽然我感觉下面一大股温热的液体呼噜一下流出来。跑到厕所一看，好多血，暗红色，没有内膜和血块，全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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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腺肌症，可以简单理解为子宫内膜长到了子宫壁肌肉里，内膜面积大，月经量就大，偶尔会在姨妈期最后绵延几天。因为当时很慌，我赶快吃了两粒家里放的备用药，先尽量平静下来观察情况。
一小时以后，一片四十二厘米的超长夜用就吸满了血。换卫生巾的时候，还排出了大块的血块。再等了一小时，完全没有好转。我想，睡着了血流减慢也许能好点儿，于是招呼老公早点儿睡。然而躺下以后，一会儿一股的血流，让人根本睡不着。好不容易迷糊了一下，忽然感觉侧漏了。爬起来一看，卫生巾又满了，再看表才躺了一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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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我彻底慌了，照这个出血趋势，我觉得可能坚持不到第二天早上。跑回卧室摇醒老公，说去医院吧。
血不停地流，裤子都被浸透了
半夜的急诊和白天一样热闹，几百平米挤满了各式各样的病人。运气很好的是，这时妇科没有其他病人。医生非常耐心地问诊，还看了我卫生巾上血液的性状。当她问到使用的避孕方法是不是安全套的时候，我说是短效避孕药，吃了5个月，主要是为了控制月经量。我忽然有了一个想法，问她是不是跟这药有关系。她没有明确回答，只说怀疑是黏膜下子宫肌瘤导致的出血，晚间没有B超，所以暂时不能确诊，只能先打缩宫素尝试止血。此时是周六的凌晨一点。挂着点滴，我仍然每隔一小时就要去次厕所，把憋在肚子里的血和血块放出来，再换片卫生巾。挂完一瓶之后，没有任何好转，我有点儿坐不住了，跑回去找医生。医生让我两瓶都挂完再看。
第二瓶挂完的时候，各种检查结果也都出来了。医生很惊讶地说：“你并不贫血啊，血红蛋白122 克/升呢（正常范围是115~150克/升）”。在抽血之前，我已经持续流血大约5小时了，可能我的血红蛋白起始点比较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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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出血情况还是没有好转，给我换了另一种药，注射用矛头腹蛇血凝酶。这一剂输得很快，出血量还是没有减少。这会儿也快早晨八点了，医生开了B超和血常规，让我尽快去查。看到我老公手里的早饭，她忽然说：“你先不要吃饭，随时准备手术。”
负责给我做B超检查的医生看起来很年轻，检查过程中一言不发，眉头紧锁，满脸写着疑惑。过了一会儿，她去叫了另一位年纪稍大的医生过来帮忙。
第二位医生一边操作一边给第一位讲解：“这个应该是血块把宫颈顶起来了，你看被我推开了，这样宫颈就正常了。”当时我就想：医生，您把那些血块都推出来了。算了，反正裤子都已经被血浸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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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场就出了B超结果，果然有黏膜下肌瘤。第二次血常规的结果也出来了，血红蛋白已经降到了108克/升。急诊医生说，你住院吧，需要尽快做宫腔镜手术，把肌瘤切掉。我立刻回答好，稍微松了口气，至少不会死于失血过多了。
血红蛋白降得太低，必须马上手术
做完一大堆手术前的准备检查，办完住院手续，到了病房大约是下午两点。在医生办公室里主治医生又详细地问了一次病情，还打印出来让我签字。当说到我有用短效避孕药的时候，旁边一个医生忽然问，为什么要吃这个啊。我还没有回答，主治医生就说，在没有子宫肌瘤的情况下，用短效避孕药控制腺肌症是对的。
主治医生表示还需要再用内窥器做次检查。我躺在检查床上，看着三个医生围着我，主治医生又从里面掏出大滩的血和血块。尽管如此，本着手术存在风险，如果输液能治好就尽量不手术的原则，医生最后还是决定先保守治疗，又开了两瓶缩宫素。我赶忙说在急诊已经挂了两瓶外加一支蝮蛇，完全没有效果。医生说没事，缩宫素一天可以打六支，你这还差得远。但医生仍然叮嘱我不要吃饭，随时准备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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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周末的原因，六人间的病房里只有三张床有人。护士强调了一下要记录出血量，每次换卫生巾要给她看一下，并且教我一张最大的夜用完全吸满是三十毫升血。两瓶缩宫素挂完了，还是没有见效。医生又换了种药，继续挂。
期间数次去厕所，老公都会陪着，以防我站起来的时候晕倒。他在护驾之余，还负责给换下来的姨妈巾和蹲坑里的血块拍照，拿去给护士看。然而护士表示只计姨妈巾情况，上厕所流掉的血因为混有尿液和水，忽略不计。
快九点的时候，医生拿了几张文件，面色凝重地走进来说，你血红蛋白已经降到83克/升了，必须立刻手术。然后讲了子宫肌瘤切除及刮宫术中和术后可能出现的风险，拿来手术和输血的知情同意书让我签字。我老公读文件时一脸担心，我却真正放心了，终于要彻底解决问题了。
手术的时候，老公吓得以为是永别
宫腔镜手术就是用设备经阴道和宫颈伸入宫腔，附带“摄像头”可以直接看到里面的情况，如有必要，就用器械把需要切除的部分切掉。在手术室做准备时，主刀医生发现手术器械好像不对，等待确认的过程中，他说了句话，让我很感动：“先给麻上我给她刮了吧，她这血流的实在太多了。”然后我就听见左侧有个机器开始轻轻地运转，我还想看看麻药什么样呢，它就起效了。
后来老公说，我在手术室里的时候，有医生专门从里面出来，又给他说了一遍各种风险，吓得他以为就要见不到我了。一个人在半夜的医院走廊里等了两个小时，又孤单又害怕，不停地趴着门缝看我那间手术室是不是有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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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被叫醒，已经是手术结束了。护士来病房问我情况，我说冷。她摸摸我说：“不凉啊，可能是麻药的副作用，只是感觉神经错乱，一会儿就好了。”又问我肚子疼么，拿出一个1～10的疼痛量表，问我自己感觉是几级，1～3级是不影响睡眠，8～10级是难以忍受，我选了6级左右。她继续嘱咐，因为打了一针缩宫素，所以疼是正常的。先不要吃饭喝水，也不能睡觉，不能枕枕头，观察两小时。
这时已经是周日零点整，大约十分钟后，我终于觉得不冷了，疼痛也减轻了，病房其他人也都睡着了。老公坐在床边，握着我的手，陪我默默地熬时间，然而一个半小时后，他还是趴床沿上睡着了。两点整，我推醒老公去请示护士，可不可以吃东西然后睡觉。随后，我起来换垫纸，观察了一下确实几乎没有再流血。回到床上，我们俩轻手轻脚地开了包饼干，一人喝了一袋牛奶，然后倒头就睡。第二天早上，有护士来给我输预防感染的抗生素，我甚至都没醒。
出院后，我变得很容易饿
住院的第二天和第三天就是定时挂抗生素和铁剂，每天吃三次琥珀酸亚铁片和维生素C，饮食上没有限制。第二天才知道，手术后我血红蛋白最低时降到了74克/升。第三天中午又查了一次血，血红蛋白回升到了83克/升，医生说恢复得很快，可以出院了。出院时医生叮嘱在家每天要按时吃药，不要剧烈运动，因为我现在中度贫血，剧烈运动有可能晕倒。
大约从出院的第二三天开始，我变得非常容易饿，每顿饭吃完过不了三个小时就饿得抓心挠肝。想了想，应该是我的身体开始大量造血，需要很多能量以及原材料。结合家里现有食材和学校里学过的生物学知识，我让老公给我煮了一锅盐水黄豆，蛋白质、脂类、淀粉都有了。煮一锅分成一小碗一小碗的分量，分别冻起来，下午饿的时候就拿一份热下吃。这样吃了三四天后，就感觉不再经常饿了，我想应该是恢复到身体的警戒线以上了。
手术两周后复查血红蛋白，已经回到120克/升。也看了切除物的病理报告，一切正常。新一轮月经结束，再次复查的时候，医生说这就已经没事了。
课后作业
最后给大家出一道数学题：
已知人体血容量大约是体重的7%~8%，同体重下女性比男性略少，在入量充足的情况下，总容量基本稳定。由此假设我的血容量是3.5升，初始血红蛋白密度140克/升，在失血过程中持续输入生理盐水，保持总容量不变，并且血红蛋白一直保持平均分布。当血红蛋白密度降低到70克升时，问流出血液的总量是多少升？
医生点评
熊慧娟 | 深圳卓正医疗 妇产科主治医师
在解释作者患的黏膜下子宫肌瘤为什么会出现突发月经过多、急性大出血之前，我们需要先了解一下子宫肌瘤的基本知识。
子宫肌瘤是女性最常见的良性肿瘤，多发于30~50岁育龄期妇女，在育龄妇女人群中平均发病率约为20％～25％，呈逐年上升和年轻化发展趋势。因大部分子宫肌瘤患者并无症状，因此实际的子宫肌瘤发病率还会更高一些。
当存在哪些症状时需要去筛查自己是否有子宫肌瘤呢？
存在经量增多、经期延长，或者不规则阴道出血、下腹疼痛或压迫感等症状，或者存在怀孕困难时，都建议去做个超声排除是否存在子宫肌瘤。
子宫肌瘤按照其在子宫中的位置分肌壁间子宫肌瘤、黏膜下子宫肌瘤、浆膜下肌瘤。下面这张图可以帮助大家直观了解。
肌壁间子宫肌瘤，部分肌瘤可穿透肌壁，从浆膜层延伸至黏膜层。黏膜下子宫肌瘤，瘤体可突入宫腔。浆膜下肌瘤，瘤体向子宫外凸出 | 默沙东诊疗手册
是不是患子宫肌瘤就需要手术治疗呢？
当然不是，大多数子宫肌瘤患者是无症状的。子宫肌瘤是否会出现症状，与其大小和位置有关。比较容易出现严重经量过多导致大出血的肌瘤是黏膜下子宫肌瘤，这也是为什么急诊妇科医生在接诊作者后会告知需重点排除这种肌瘤。
黏膜下子宫肌瘤出现月经期间大出血的具体机制目前尚不完全清楚，主要原因可能在于其增加了子宫内膜的面积。月经期需脱落的内膜面积增多，出血自然也增多。凸入宫腔的黏膜下子宫肌瘤影响了子宫肌层的收缩止血功能，子宫血管在微观和宏观方面的异常，子宫内膜止血障碍或血管生成因子的分子调节异常等，也都是黏膜下子宫肌瘤在月经期出血量增多的相关因素。
宫腔镜下子宫肌瘤切除术是切除黏膜下子宫肌瘤的首选操作。这一操作通常不破坏子宫肌层的完整性，对子宫损伤小，通常不影响将来生育。
另外，作者反复提到子宫腺肌症患者是否能口服避孕药这个问题。
因子宫腺肌症的女性通常症状表现为痛经、月经过多，在药物保守治疗可选择的方案中是有口服避孕药的。当然，如果患子宫腺肌症的同时已经检查发现了黏膜下子宫肌瘤，一般就不太建议选择通过口服避孕药来减少经量了。因为黏膜下子宫肌瘤容易出现出血量大，药物保守治疗无法很好地缓解，所以建议要先做完切除手术。再考虑其他的治疗。
作者：莺萝
编辑：木易杨杨
这是『果壳病人』专栏的第40篇文章。曾与果壳er分享经历的作者有喝酒喝到做胃镜的，有因为打鼾被父母担心要猝死的，有多年纠结后终于做了痔疮手术的，还有因为痛经打120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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