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可能还没多少人知道清道夫。不过今天，一提到清道夫、吃屎鱼、吸盘鱼等，普通百姓大概都能知道长什么样。清道夫可谓从传统水族圈成功打入了广大百姓的生活圈。

狭义的“清道夫”专指豹纹脂身鲶（Pterygoplichthys pardalis）这种鲇形目（骨）甲鲶科（Loricariidae）的鱼类；广义的“清道夫”则指与豹纹脂身鲶长相类似、关系接近的能用来清理鱼缸的鱼。

豹纹脂身鲶。图片：Richwales / wikimedia

甲鲶科有超过680多种鱼，它们都是清道夫的亲戚。甲鲶科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陌生，不过它在国内有另一个相对让人耳熟名字——异型鱼，尤其在水族圈，这是非常热门的一类观赏鱼。

甲鲶科的鱼多具有几个明显的特征：一个带有牙齿的吸盘嘴，身体表面有起保护作用的骨板（所以英文名也有 armoured catfish 的叫法），触觉灵敏的胡须。这一类鱼多来自南美的热带和亚热带地区，在巴西、巴拿马、哥斯达黎加等国均有分布。

甲鲶科鱼类的身体构造解说图。图片：《小型迷宫异形的世界》

这次主要聊聊庞大甲鲶家族里最常见的豹纹脂身鲶。

国内引进过不少甲鲶科的种类，多存在于水族圈。不过，唯独豹纹脂身鲶混得不好。

清道夫（专指豹纹脂身鲶，下同）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作为观赏鱼被引入中国，之后历经水族市场的追捧和人工养殖的兴起，存市量不断攀升。清道夫生长迅速，仅仅两年就可以达到性成熟，多作为鱼缸里的配鱼，起到辅助清洁的作用。

清道夫繁殖门槛低，于是越来越多的养殖清道夫进入市场，价格继而下跌，一些不想要的玩家会将清道夫丢进自然淡水水体。清道夫在中国许多淡水水体内不仅生存了下来，甚至建立了野外种群，以致于部分淡水河系捞起来的底层鱼都是清道夫。这种入侵行为也给当地生态环境造成了不良影响。

此外，由于繁殖量巨大，而且可以直接通过野外采集进行售卖，清道夫的价格不断下跌，已经来到入门观赏鱼的水平。虽然长相类似，在外行看来没多大差别，但清道夫的许多进口亲戚却由于繁殖较难，进口量有限，价格始终停留在玩家水平。

左图是水族圈常见的工具鱼迷彩胡子（Ancistrus sp.），右图是它的人工改良品种黄金胡子。两者都是常见甲鲶科鱼，很多人误以为就是小个体的清道夫。图片：flickr；海鲜知道

实际上，很多引进中国的南美大型观赏鱼在原产地都是常见的食用鱼；反之亦然，比如云贵地区餐桌上常见的吉罗鱼等。因此，在资源丰富的原产地之外，一条能达到食用尺寸的观赏鱼能不能上饭桌，很多时候取决于吃不吃得起（笑）。

然而，这样一件事放到常见的清道夫身上，似乎变得无法实现。

其实各大自然水系中捕捉到的清道夫都不算小，体长在20到30厘米，半斤左右的个体也经常能被捕捞到；历史上记录到捕获的最大清道夫长达52厘米，体重接近1.3千克。所以，是什么限制了清道夫成为食材呢？

如果你养过、捕到过清道夫，先自己想一想答案是什么。图片：Derek Ramsey / wikimedia

主要原因在于清道夫的身体结构。首先，清道夫全身都有坚硬骨板保护，头胸部除了骨板基本不存在肌肉组织，仅体后侧面具有明显的肌肉组织可供食用，所以显得肉少。其次，清道夫的长相让许多人难以接受它为食材，同时由于外壳坚硬，烹饪耗时，因此很不受一般人待见。

对于中国的清道夫，很多人捕到多是无奈扔回或者丢掉。能达到食用尺寸的清道夫，有时既做不成你的爱宠（不想养），也没法成为你的美味佳肴。不过在清道夫的原产地，部分甲鲶科可是美味的食材，烧烤、做汤都可以。

汤里是清道夫肉做成的鱼丸。图片：eattheinvaders.org

前文提到清道夫能在中国野外存活繁衍，不仅为普通百姓所了解，甚至还“惊动”了政府。“声名显赫”的清道夫已被中国生态环境部颁布的《中国外来入侵物种名单（第三批）》收录。大家戏称清道夫是最成功的入侵物种，因为不仅近乎没有天敌，连爱吃的中国人都拿它没办法。

作为来自热带和亚热带的鱼类，清道夫在中国南方河道甚至华北等地区的自然水体中都已顺利度冬。由于全身背披铠甲，即便是河道里的肉食鱼都拿它没办法。清道夫属于杂食性鱼类，长期在水体底层寻觅食物，因此摄食了大量的水底植物、原生鱼类的鱼卵、部分鱼苗，甚至是吸附啃咬其他鱼类。在缺乏氧气的水域里，清道夫还能冲到水面，利用空气中的氧气继续维持生息。

它强任它强，在原生地，依旧有水獭等能捕（zhì）食（caí）甲鲶科鱼类。图片：Bernard DUPONT / flickr

清道夫的繁殖能力也不可小觑。在原产地，旱季雨季的存在使得清道夫繁殖时期受限，但入侵到中国南方水域的清道夫拥有更长的繁殖期，它们主要在秋冬季节产卵，单次产卵量可超一千枚，在繁殖盛期的每个月都可以产卵。

繁殖期的清道夫会到河流两侧接近水面的地方打洞交配，之后雄性会照顾受精卵，直到幼鱼能自由行动。这种习性不仅造成河道两侧部分的堤围日益松垮，且后代由于亲鱼照顾、缺乏天敌，因此成活率高。于是，清道夫顺理成章地在中国建立起野外种群。

2019年，一项对广州淡水水系清道夫种群的研究指出，目前其野外种群数量呈上升趋势，亟待采取必要的遏制措施。清道夫不仅在中国泛滥，北美的部分地区、东南亚的菲律宾、马拉西亚、孟加拉国等地区也同样遭受清道夫在野外泛滥成灾的苦恼。

在中国南方水系，有时候一网下去就能捕到这么多大规格的清道夫，但看了完全没食欲。图片：J. Lee

坊间一直传闻清道夫是垃圾鱼、吃屎鱼，水族玩家买回去，就是让它在缸里吃其他鱼的粑粑。

清道夫幼年时期以岩石或底质上的裸藻、硅藻和部分动植物碎屑为食；逐渐长大的清道夫则更多摄入动物性食物，以维持身体的能量消耗。因此，除了藻类，鱼卵、部分幼鱼等都是它的食物来源。在水族缸中的清道夫，相比刮啃鱼缸壁上的青苔，吃人类投喂的鱼饲料更方便。

坊间流传的吃屎，源自清道夫在鱼缸底部寻找食物时不断用吸盘嘴吸啃缸底，间接扰动或粉碎了缸底的鱼粪，鱼粪似乎不见了。人们因此误以为鱼粪被清道夫吃掉。

就是用类似这样的吸盘嘴在缸底吸吸吸。图片：javanbazar.com

在缺乏食物的情况下，清道夫确实会粉碎粪便，然后摄入其中的可食用部分，但一般情况下它是不会主动吃粑粑的。相反，清道夫可是拉粑粑的高手，由于其消化道很长，因此大多拉出长长的粪便，而且排泄频率高。

清道夫真正能帮忙的是，铲除鱼缸壁上妨碍美观的绝大多数藻类。除此之外，清道夫也不介意吸食鱼缸里其他鱼（尤其是生病虚弱的鱼）的体表，只不过这样会破坏其他鱼的体表组织，对它们造成伤害。

黄瓜也能啃得津津有味。图片：aerometal1973 / youtube

清道夫可谓一条神奇的鱼，不仅在于生命力顽强，也在于各方均奈它无何。总结下：

• 目前在中国南方众多环境适宜的淡水水域中，清道夫继续实现种群增长，由于缺乏捕食者，其他鱼类或鸟类甚至会因为吞食清道夫而被其坚硬的外骨骼卡住噎死，就连人们也很难处理它们；

• 繁殖期的清道夫在河流等淡水水体两侧挖洞会影响堤坝稳定，容易引起河岸侵蚀；

• 清道夫长期摄食所在水域的其他鱼类后代、水生植物等，也会破坏原有生态系统的多样性。

如何更有效地处理这类入侵物种，是摆在我们所有人面前的挑战。中国一直缺乏管控胡乱放生、养殖逃逸的措施或规定。期待未来能在这方面多立法、多执法。

如果你在野外捕到清道夫，我相信聪明的你知道如何处置它。

好吃的入侵物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