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美] 雪莉•李（李园）
译者:	姚人杰

窗口的标识上写着：“招工启事（只限外星人）”。

我的天啊，我一边在心中感叹求职之难，一边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在街上，一家家地寻过去，想找到一家愿意雇佣人类的雇主。自从微软公司实行大型外部求才计划以来，已经过去了三个月，整整三个月，我一直没找到一份工作。

我长叹一声，看着唇角呼出的水汽，融入芝加哥的空气之中。如果我再找不到一份工作，明天该怎么过？

“嗨，看着点！”一个声音传入我的耳朵。

我眨了眨朦胧的双眼，发觉自己撞到了一个人身上。“对不起，”我对那个外星人道歉——我也吃不准他是从哪颗星球来的——然后往后退，将我的双手从他的蓝色肌肤的胸部拿开（这是因为他的外套敞开着）。“我不是……”

我突然打住，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梢。“这是颜料吗……”

过了几秒，我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可等我恍然大悟之时，胸口越收越紧的疼痛感也消失不见了。“我的天啊。”我抬头看着“蓝色颜料先生”，说，“你是……你是个人类……对不对？”

惶恐的表情像条窗帘，落到了他的脸上，他推开我，拔腿就跑。

我转过身，看着他穿过人群，只觉得吃惊。这怎么成？我纳闷地自问。难道就没人抓到他的马脚吗？

我不知该怎样回答这些问题，但我知道，假如我不尝试下这个男人的好点子，我就再也没法养活自己的一家人了。

面试官是个人类与外星人的混血儿，但一件黑色大衣遮盖了她的身体，因而她与纯种人类的区别只是额头的金色印迹而已。

“那么，”她面带微笑地看着我，露出两排完美无暇的洁白牙齿，“阿里马诺先生，请告诉我，你的家族史如何？”

“呃，我出生在芝加哥。我母亲从森尼星球来到地球，那时她还只有几百岁。两千年之后，当我父亲因为商务旅行而从波朗姆星球来到地球后，他和我母亲结了婚。几年后，他俩生下了我。”

面试官点了点头，指向我的一双橘红色的手掌。“我看见，你母亲赋予了你森尼星人的灵活手指，”她说，“用来打字再好不过了。你打字的速度是多少？”

我的心仿佛一下子冻住了，因为我不知道外星人一般的打字速度有多快。“一分钟九百个单词。”思忖片刻后，我决定这么回答。

“呃。对于森尼星人，这个速度听上去有点低，但是……”她耸了耸肩，在她面前的拍纸簿上写了“900”，“你只继承了你母亲的50%血统。这大概讲得通。”

她抬头看着我，黑色的眼睛穿透了我的身体，仿佛是要将我沉溺于一处黑色的深渊，“阿里马诺先生，”她说，“你被雇佣了。明天可以开始上班吗？”

这份工作并不像我想像中的那么困难。只要我一直待在监视雷达之下，尽可能少地与同事交往，勤奋工作，我肯定能保住这份工作。

渐渐地，从冬季来到了春天，然后又到了夏季，而在我还未察觉之前，冬季又到了。可是，现在我的家人有片屋顶遮风挡雨，也不用忍饥挨饿——今年我甚至还可能给尼基和约尔买份圣诞节礼物，兴许还会去度个小假期。

“嗨。”我的老板走过来，招呼道。有次，他告诉我，他是洛图斯星球来的，那个星球上全都是沙漠，所以他的皮肤是绿色的，凹凸不平。“你有没有打印好为第七部门准备的运货计划表呢？”

“打好了。”我伸出手，想从打印机上抓起那张计划表，但我的胳膊还伸出得不够长，没有够着。老板咯咯笑出声。“别担心，”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我会拿到它的。”

可是，当他抽回手时，胳膊肘擦过我的脸庞。对于他那种肌肤的粗糙质感，我特别不适应。

于是，我打了个喷嚏。

起初，老板未言片语，只是用他刺透人内心的目光盯视着我。然后，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有这样的举动，直到我垂下头，看见喷在他手臂上的鼻涕中的血丝。

“这是人类的血迹。”老板对我说，“对吧？”

我保持沉默，于是我俩又一次陷入了沉静状态。

我的身体不停地哆嗦，但我根本停不住。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一声比一声响，简直就要从胸腔里蹦出来，直到最后老板侧过身，在我耳畔低语：“你要避免……这个毛病，好吧？我俩的这次碰面就当从没发生过。”

我直点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圣诞节快乐。”抛下这句话后，老板就走开了。

原载于《科幻大王》。原文最初发表于英国《自然•物理》杂志上，作者雪莉•李（李园）为华裔，年仅16岁就在科幻创作上小有成就，引人注目。